自己的天空

小張出國三年，寫信回家向父母借錢要做生意，父親把自己的四十多年定期存款全匯給了他。

過了一年，兒子回家來，要接父母出國奉養享福。二老高高興興把房子賣了，出了一半房錢，兩手拎個皮箱上飛機。到了那兒，一看是個小社區，有商店、超市，巷口有巴士到城裏。這兒空氣好、治安好，二老忙向關心的親友寫信報佳音，兒子還特別請了一位褓姆照顧白天他們飲食起居。

過了不久，家裏請的佣人不見了，媳婦上班前都把中午的飯菜放在冰箱裏，到時一熱就可以吃。後來媳婦說辦公室附近沒有餐廳，所以晚上的剩菜，裝了中午便當。就給二老十塊錢到附近買麥當勞，湊合吃一頓。二老想替兒子省錢，就隨便泡個湯飯配現成的醬瓜、豆腐乳，心想反正晚上吃兒媳煮的飯菜，中午隨就混過一頓。媳婦回家看到他們的檢省也沒說話，但是漸漸連十塊錢也不給了。以前媳婦請他們把髒衣服丟入洗衣機洗，在晚飯後拿去烘乾。最近都是上班前說：媽！麻煩妳將換洗衣服洗好拿到院子裏去晒。晚上有時不回來吃飯也不告知。老夫婦倆只好將飯菜煮好，枯等到兩個小時，飯菜早已經涼了，兒子才打電話來叫他們先吃，說和朋友在外應酬。

一天電話鈴響了，張老先生接電話，聽完他愣在那兒。老太太問他是誰打的？他回過神說：是打錯電話！但是一連幾次他都是這樣子回答，老太太奇怪地問他，他也不解釋。這一天又是這樣子，他的臉色凝重，也不吭聲，直到晚上兒子回來。晚飯後一向坐在客廳看電視，但是自從有一天電視上放映床戲，老媽不經意的說了一句：哎喲！多傷風敗俗啊！於是當晚等他們進房睡覺，兒子夫妻倆把電視機、錄像放映機通通搬進了臥房。所以晚飯後，二老只好去附近公園繞一圈，天氣好時坐人行道的涼椅上，看看過往的人車，瞎談一會子話，才回家。

這天晚上張老先並沒有出去，他把兒子叫來談話。

“什麼事？爸爸！”

“虧你還好意思叫我？”老先生很生氣的說。老媽不解的，還替兒子解圍說： “你爸就是這麼個臭脾氣，別理他！”

“你為什麼對外人說：我們是你請的幫佣？”老先生灰著臉說，

“爸爸！您誤會啦！”兒子裝著笑臉正要解釋，兒媳從廚房走出來問道： “我買的Blue cheese誰吃光啦？ 怎麼吃了也不說一聲？”

“是不是一包上面有灰綠發霉的奶油？”張家婆婆想到自己以為是發霉了，白天清理冰箱時順手扔了。

“啊！那種 cheese 最貴了，一斤都要六十多塊！上次的烏魚子醬才開封就不見啦！怎麼專撿貴的丟！”媳婦惋惜地說。

“我看像發霉了！不是叫我們別吃豆腐乳嗎？你這包叫什麼氣死的，都長了綠霉啦！咱們的腐乳是發過酵才醃製的，比西洋的氣死乾淨衛生多啦！”老太太解釋說。

“你還沒有回答呢？為什麼說我們是來替你看房子的鄉下親戚？”張老先生又重複問道。

“你們要我們說什麼好呢？帶又帶不出去，土裏土氣，又不會煮菜，只能看個家。”媳婦冷冷的說。

“什麼？這個家裏外打掃清潔、外加上你們的換洗衣服，我們都包啦！是你們硬要接我們出來的！我們在老家領退休金，日子過的挺舒服的”，老媽媽也不示弱。

“爸媽！你們不要叫我為難好嗎？”兒子一副胳臂肘子往外翻的語氣。

“再說我們也沒有白住啊！當初買房子我們還出了一半錢！”老媽一想幾十萬的積蓄就揪心。

“你趕快替我們買兩張飛機票，我們要搬回去！”老頭子斬鐵截釘的說完進了房間，丟下兒媳倆一臉子尷尬。

“老爸！請不要意氣用事好嗎？回去你‧‧‧你們住那裏？” 兒子懦弱的說，兒媳急忙一旁扯拉他的袖子。然後就改口說：“回去住一陣，散散心也好！”

“回去替人家帶兩個孩子也能過活的，強似在這裏白做，還當個賊呢！”老媽媽看到自己養大的兒子，如今都倒到媳婦那兒，心裏頓感心寒。板著臉，也回房去，老頭坐在床櫃旁的椅子上尋思，她走過去：“老頭子！咱們身體還健康，回國後好好計劃去旅行吧！”

“是啊！咱們生活了大半輩子，三川、五嶽，名勝古蹟，也不曾去遊覽過，豈不是白活了？”

(2006.8.11寄自墨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