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後的鈕扣

1.

那是一家相當安靜的餐廳。我們點的幾乎全是蔬菜，吃起來濃淡得宜，色香味俱佳。當然，最可口的還是我們的話題──從五味雜陳的少年往事，到諫果回甘的「道」、另外加了一點辛辣的自殺、還有略帶苦澀的，淡淡的離愁……你說：「孤獨，也是一種味道！」

那天的天氣有點冷。太陽彷彿冬眠。離開餐廳前你穿上一襲黑色大衣。扣到第三顆鈕的時候，你微笑說：「鈕扣掉了還沒有時間縫上！」你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半球形黑色的鈕扣讓我看。你把腰帶繫在鈕扣掉落的位置上。出了餐廳，我們在街的角落說再見，然後各自開車轉了一個彎走了。

(一生中，我們有幾個轉彎？)

2.

大衣的黑色鈕扣讓我想起古代的囚犯與刑具──囚犯的脖子被套上一塊木製的：「枷」、手腳被鐵鏈鎖著的：「鎖」。噢！鈕扣不就是衣服的囚犯嗎？如同我們也不就是衣飾、汔車、房子、存摺、忙碌的生活、世俗的規約、空洞的價值……這一切的囚犯嗎？

我突然很想告訴你：不要把掉落的鈕扣重新縫上。讓它們自衣服解脫吧！如同鳥從籠子解脫。

我也很想告訴你：去吧。把一切枷鎖打破，擁抱自由。把怯懦的安足、庸俗的快樂都甩到背後。遠行去吧！去尋找你要尋找的。尋找你自己。也許到最後，除了虛無，什麼也找不到。然而，不用說路上有的是風景或風暴，光是作出要遠行的這個決定，就巳經令人興奮不已！                                     

                                                2013年元月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