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系列》

夢是沒有門窗的

 「醫生，我最近可能出了一些狀況。」

「啊，是什麼狀況? 」

「我分不清自己是做夢或者是真實的。」

「你可以說得具體一點嗎? 」

「有些事情發生了，可是後來又覺得好像不是真的。」

「譬如說……?」

「有一隻蜘蛛出現在我的房間。」

「蜘蛛?」

「是的。在晚上。就在天花板上，結著網。它從網上吊下來，似乎要吊進我餐桌上的酒杯裡，喝我剩下的酒，像一隻吊到井裡的吊桶。 」

「後來呢……?」 　

「後來我就朦朧的睡著了。第二天早上找遍了房間也找不到蜘蛛的蹤跡。」

「完全沒有? 」

「沒有。可是我似乎看到了麻雀。」

「啊，也是在你的房間? 」

「是的。大多是在清晨，我還沒有起床的時候。」

「它們做什麼?」

「它們大概有七、八隻，在我房間到處飛跳。好像在餐桌上找食物，在地板上找掉下來的麵包屑。它們有時候在書桌上翻看我的書和報紙。我覺得它們吱吱喳喳地談我的私事。」

「你的私事?」

「是的。我和一個女人的私事。有一個女人出現在我的房間。」

「啊。是你認識的嗎?」

「不。一個陌生的女人。不……其實我也看不清楚她的樣子。」

「她是怎樣出現在你的房間?」

「我也不太清楚，醫生。反正大多是在半夜，在我的床上。我們做愛。她顯得很熱烈。後來我們就睡著了。朦朧中覺得她睡得不安穩，手腳的動作很大。第二天早上我發覺自己是在床邊的地板上! 我想，一定是被她踢到地板上。 」

「那女人呢?」

「女人不見了。後來又在夜裡出現。然後第二天又消失了，我又是在地板上醒過來。 」

「女人多久出現一次?」

「也說不定。蜘蛛、麻雀和女人有時候一個星期出現一兩次，有時候一兩個星期也沒出現。 」

「這些事情發生多久了?」

「大概有六、七個月了。醫生。從我今年生日不久後開始的。」

「這些事情跟你剛才說的狀況有關係嗎?」

「是的。醫生。因為我分不清自己在做夢或者這些都是真實的?」

「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開始時我也覺得自己在做夢，因為這些事物根本不可能出現，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我的房間根本就沒有門窗! 蜘蛛、麻雀和女人根本就進不來!」

「啊!……那你為什麼又覺得有可能是真的呢 ?」

「不是嗎?因為第二天早上，我發現酒杯裡的酒沒有了。而且餐桌、書桌和地板上似乎有指爪的痕跡。最教我困惑的是，我和那個女人做愛後，總是在地板上醒過來……。」

「這就是你所說的狀況嗎?」

「是的。醫生。我分不清這一切究竟是夢或者是真的。」

「唔……。你覺得有區別的需要嗎?……其實，夢是沒有門窗的。真實也是，就跟感覺一樣;和夢是沒有區別的……就像我們現在談話也有可能不是真實的……。你試咬一下你的指頭看看痛不痛。」

「……我沒覺得痛!? ……醫生!」

「你現在明白了吧。我也是你夢裡的一部份。真實也是，感覺也是……它們都會消失。我的建議是: 加深你對某些事物的感覺吧，在它們消失以前。」

                      洛杉磯  2005 夏  寫於生日後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