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caranda

✦和陳本銘 ①

不知道打從什麽時候開始，看到藍花楹就會想到你。

看到藍花楹，有時候也想起西貢的鳳凰木鮮紅的火焰，想起我們那個燃燒的年代。

(你說藍花楹在夏天燃燒，乃至鍛紫自己滿頭的青髮。你說生命如寄，淡淡蒸發不如剎那衝擊迸射。)

也像鳳凰木，每逢入夏，藍花楹紫色的花便開始綻放，然後在樹間逐漸擴散

……到了盛夏，叢叢簇簇的紫花把整樹的綠葉侵蝕殆盡！盛開的藍花楹紫得很美，紫得動人。然而，幾乎朝夕之間便花落繽紛，飄落滿地――恍如紫色的雪

。不。是紫色的血！

藍花楹就像癌細胞在你體內擴散，更像你殉美 (或者殉情?) 的靈魂――恣意燃燒，乃至自焚，為一段短暫的永恆。

每逢炎夏，在街巷、公園或山上，一棵棵紫得绚爛，紫得夢幻的藍花楹隨處可見。無論開車或走路經過，都教我不由自主多看一眼，不由自主的猜忖哪一棵附了你的魂，哪一棵是你的化身。可是，似乎也一直遇不到那種神秘的感覺，碰觸不到那種憂鬱的眼神。

今夏的一個中午，我們幾個人去拜你的墳。你的墳在一個山坡上。四周空寂，風很大。我們費了一點勁才能把香點燃。在默默回憶你生前的種種時，驀然間

，在下坡；離你的墳不遠，一棵藍花楹孤零零的佇立在驕陽下，紫得憂鬱，紫得神秘。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教我恍然出神，分不清是現在或者是過去，時間完全膠著。過了好一回，再沿着著山坡一直望下去，遠處的山脚下是車水馬龍的60號公路。再遠處，噢！再遠處就是红麈中的洛杉磯――是你(和我們)曾經像做夢一樣活過的，藍花楹默默眺望的地方。

                        加利福尼亞 ▪ 2017 ▪ 夏

① Jacaranda Mimosifolia 漢名: 藍花楹。故友 (藥河) 陳本銘，原越南華文現代詩人。 1989年移居美國。美國《新大陸》詩刊創辦人之一。2000年9月28日因癌細胞擴散，病逝於洛杉磯。生平為詩奉獻。不悔不懈。詩作「夏的Jacaranda」收入他的遺著《溶入時間的滄海――陳本銘紀念詩集》。(台灣) 釀出版 (秀威資訊) 20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