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一個週末的晚上,我和 E 去聽一場中國古典音樂會。那不是什麼國家級而是一個不知名的樂團。地點是一家不知名的私立大學,離洛杉磯大概一個小時車程。我們到了大學的校園,這裡樹木蒼翠,環境靜謐,好像一個大園林。我們泊了車,走到音樂大廳,發覺聽眾也不多。進到裡面,原來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小劇院,大約只有兩、三百個木製的座位,像個小教堂。舞台上擺放著琵琶、古箏、揚琴等中國樂器。我以前雖然也聽過國樂演奏,但是在這樣古典的西洋小劇院還是頭一次,直覺上似乎有點不協調的。尤其是當二、三十個穿著中國傳統服飾的團員在掌聲中走上近距離的舞台,不協調的感覺似乎更加明顯。可是,當樂團一開始演奏,水準之高,令人驚訝,小小的西洋劇院頓時溢滿了東方音樂,現場彷彿變得更不真實。

那天晚上的音樂會可以說是如幻似真。感覺上,那些中國古典樂曲並不屬於眼前。它們屬於悠長的歷史。它們彷彿是從天上飄來的雲,是一陣陣從遙遠的高山吹來的風,是流過無數海川江河的流水,是千百年灑落在大地上的雨。它們是時間的聲音,是空間的迴旋。它們更是一個又一個的夢。那個晚上,我們就沉醉在這些夢裡,直到《春江花月夜》的一陣琵琶把我們從夢中喚醒。我們發覺置身在春夜的月色下,草木欣欣,春花怒放。我們看到水上的船,水中的月。看到有人在樓閣上望月,相思在千里之外……。我們清醒的走進夢裡。不。是走進一首詩裡。

在開車回家的路上,和我意猶未盡地談論著音樂會。忽然間問我上一次聽音樂會是什麼時候我說不大記得。說我們很久沒有這樣聽音樂會了,應該多抽空去聽。我說是的。

(其實,我是記得上一次和 E去聽了 Andre Bocelli 的演唱會。可是,之前我接了一通 E 認為不該接的電話,她因此有點不高興。)

 

2.

 

事實上,音樂是有記憶的。人的一生中,總會在某些地方,在某些時刻,自己一個人或者跟某一個人,某些人,聽過,唱過或者看過的某些音樂,歌曲。在後來,人也許已經不在了,地方也改變了,一切都事過境遷。可是,只要一聽到那些音樂,歌曲,關於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地方的記憶總會無條件的被喚回來。就是這樣,很致命的,音樂的記憶成了我們的第二本能。

 

那個晚上,我和 E 從音樂會回到了家。我們做愛。很快便入睡。我走到窗前,看到天上的月亮。我忽然想起一些歌曲,一些地方和一些曾經一起聽音樂,一起唱歌的人。

我也忽然想起張若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