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月

 

  

            柳含月的父母是揚名江湖的俠客,喜歡好打不平,因而結下了不少仇家,有了掌上明珠後,便隱居於閩江畔,親自調教女兒,希望把絕世武功傳給唯一的門人,也就含月。

            含月自幼聰慧,對弄刀耍劍不感興趣,可郤極愛彈琵琶,寧可把時間花在向媽媽學琴藝,也不肯聽從父親硬要她練刀舞劍;為此柳老苦惱不已,最後和夫人妥協,在她成長時期,同意一半時間習武一半時間學琴。

            在每日生活裏,上下山道挑水砍柴,含月都要分擔,並沒有因是獨生女而受到額外的寵愛。其實這也是柳老的苦心,在她不知不覺中把上乘的內功心法經由粗活而傳授她。

            母親教她的琴藝,也非一般的音津,除了琵琶彈奏方法外,還教她如何調氣,如何在遇敵時經由琴音中傳出內功,讓音波擾亂對方心神,重則致命輕就逃之夭夭。

            已亭亭玉立的柳含月初次出道,沒多久便轟動了大江南北,長得清秀的臉頰,不怒而威,兩隻眼睛冷如冬月,彷彿可以照入你的靈魂。壞人遇到她,在她美麗的姿影中,一打照面,幾乎來不及細瞧,已被她震攝了。往往刀還沒拔出,已被她的快劍抵著咽喉,魂飛魄散中唯有乖乖聽命。

            那次到武夷山辦事,翌日回家,驚見父母雙雙伏屍廳堂,大廳傢俱全毀,想是經過激烈打鬥後被殺。突遇巨變,她幾乎昏倒;撫著雙親僵硬的屍體痛哭,咬牙切齒誓報此深仇。

            埋葬了父母後,含月帶了琴與劍獨走天涯,要去剌殺仇人。可是、天地茫茫,連仇人是誰也不知曉?又將如何尋覓呢?她心中的仇恨堆積到如一座行將引爆的火山,行走江湖時,遇到可疑之武林人士,若查知是黑道者,或對她姿色表現出垂涎時;她二話不說,必出劍殺之而後快,死在她劍下的人已不計其數。

            柳含月為報親仇,走火入魔的胡亂殺人,竟把往昔的俠女聲譽斷送了;江湖上提起這個武功高強的冷艷女子,從此稱做「妖女」,由正而邪,實是她父母生前所難料到。

            她父母仇家極多,又無蛛絲馬跡,真是殺不勝殺;因此、江湖揚起了一陣腥風血雨,含月郤不管那麼多,一心只放在報仇的事上。藝高人膽大,有一次在閩江畔獨鬥幾位黑幫高手,幾乎被迷煙毒倒;幸而她臨危鎮定,改以琴聲抗敵,最終流瀉出的「十面埋伏」正好是她自己被重重包圍的心態,敵人在琵琶聲中紛紛遁逃而走。

            阿彌陀佛!」聲聲佛號不知何時竟從琴音中穿插而至,含月原本充滿殺氣的琴聲,漸漸由強而弱,肅殺之氣被佛號慈悲圓融的聲波化解,因而轉變為悅耳之聲。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彌陀佛!」眼前貌不驚人的老尼,合十為禮,她身上的灰袍寬鬆,一串佛珠掛在胸前,低首含笑望著她。

            老尼姑,休管閒事?」含月大驚,趕快加強內力,想衝破她那無形的力道,忽然、琴弦一根根的斷裂,終於琴音驟止。

            施主,緣何妳心中充滿了殺戮之氣?

            含月知眼前老尼並非等閒之輩,不敢怠慢的回應:「為報父母深仇。」

            妳父母為何被殺?想必也是當初他們殺了別人吧?妳報仇濫殺無辜,被妳所殺者,他們的子女將來又會來找妳報仇,怨怨相報何時了呢?

            不關妳的事,讓開。」含月揮出琴身,想擺脫這個老尼。但見老尼灰影一閃,她手中的琵琶已被老尼奪下。

            含月不由分說,長劍快速拔出,劍鋒游走,老尼雙手合十,口中再唸佛號,一道至柔之氣無影無蹤的把她前後左右都包圍起了;她的劍彷彿被人用膠漆在空中強力的膠著了,居然無法再移動,什麼劍法也使不出來。

            阿彌陀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溫柔的聲音充盈了慈悲,含月心中先前的仇恨和殺氣竟漸漸消失了,腦中空白,忍不住悲從中來,雙腳不聽使喚的跪下。

            起來,施主有慧根,何不隨老尼雲遊四方化緣去?

    含月不由自主的起身,眼淚滾落,扔掉了斷琴和手中長劍,點點頭,就隨老尼而行,上了閩江畔停泊的渡船過江而去。

            從此、江湖上再無柳含月蹤跡,大家也無法知曉她是死是活、、、、、

 

二零零五年元月十九日於無相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