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人難眠的一夜  

這分明是熱帶大雨淋漓時
故鄉
漸近漸遠的雷聲

原來

卻是附近紐約拉瓜地亞機場準備降落
一架民航客機
低飛而過的笑聲

思鄉之情就更濃了
當我輾轉難眠
等待天亮前往
紐約甘迺迪國際機場
第一次

成為歸國旅遊探親的人

鄉之情就更怯了

 

其實

我究竟是美國人

還是亞裔美國人

越裔美國人

華裔美國人
海外中國人
海外越南

海外華僑
海外越僑

海外越華人

美籍越南人
越南華人

越南華僑
美籍華人
美籍越華人
歸國華僑

歸國越僑
美國華僑
美國越僑……


或乾脆像以前父傳子那樣
情願的
把自己叫做沒有國家承認的
唐人

炎黃子孫

龍的傳人

我總不能再天真無邪
誤信
啟蒙時教科書劈頭就教我

背得滾瓜爛熟的
「人

中國人

我是中國人

我你他

我們大家

都是中國人」
的童話

為之沾沾自喜

引以為榮

直至越戰被拉兵時才知道被騙

 

那麼
刻骨銘心的

被騙

明天
我唯一不能忘記緊身攜帶的是
蓋有越南入境簽證的
一本
美國護照

 

             2011.11.11 紐約

            披刊於《越南華文文學》第3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