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會無期（組詩）

◆後會無期

 

這個季節太不公平

秋雨綿綿，就能把夏天大旱的溝壑填平嗎

就能挽回那些原野上死去的生靈嗎

就能洗刷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情嗎

 

鳥的翅膀太重，它承載的是太多的焦慮

早上還在晨練的詩友中午就已掛畫

秋雨給剛剛開頭的詩作平添了無限陰涼

那個愛我的人走著走著就散了

 

那把人間椅子還在轉動

澆灌詩歌的杯子還是熱的

怎樣結尾？秋天正在忙著祭奠疼痛

天涯路認真地把凄凄荒草梳成佛樣

許多情節猶如電影開始倒敘

後會無期，後會無期呀

孤獨不僅是秋雨，還有那個丟了名字的詩人

 

我在原野撿到一塊烏黑發亮的東西

有人說那是石油，是由祖先的血肉凝成

我不敢說愛，怕被秋雨秋風秋夜擄走

我虛構了一場穿越，為此

我願丟掉自己的姓名，以秋的名義

我想成為一滴石油

一萬年後被挖掘，一萬年後被燃燒

 

◆葡萄熟了

 

分不清哪裡是溝壑哪裡是河流

分不清哪個是男人哪個是女人

分不清哪個是遊客哪個是詩人

分不清陽光走在北還是飄在南

 

一條流動的綠，一片紫色的海

無數游弋的腦殼無邊瑪瑙的風鈴

自古藤纏樹，這裡樹牽蔓

捧在手心的顫抖，含在嘴裡的愛意

紅了臉頰，熟了季節

香透了塵土，還有一點酸酸的味道

 

夕陽像一把傘，輕輕地收走了這一切

夜幕下，這兒不過是一墨點

 

◆請不要認為我缺錢

 

若干年後，我將擺一書攤

來充實我退休生活

書房裡的書早已塞滿了我的腳印

連影子也被擠到了窗外

遠離目光，有很多我熟悉的名字變得陌生

但她們仍然打敗了自然界的花開

那些被壓扁的愛情，讓靈魂留下梅香

 

我不需要她們的抱怨

花朵之上，我將給她們生活的清新

重生，是我今生的祈盼

讓伴隨我多年的書蘇醒

也就是我的蘇醒

 

◆我想撫摸一些舊名字

 

這個世界俗氣太重

需要春風和童心去一寸一寸軟化

這個世界變化太快

需要花朵與青草去匡正視覺與嗅覺

 

在一片荒野，有許多興奮的小子

忙著從這個季節趕往那個季節

六月說走就走了，在挨著河流的地方

站成了一株含淚的望鄉草

 

一道古風牽著兩千年前的小路

野杜鵑披著唐詩宋詞的外衣

根植於大地富有的心靈。許多樹

無聲地收藏了鳥鳴、寒暑和孤獨

 

長滿鬍子的堰塘，散亂成詩

往事爬在草叢之上，不再下來

潮濕成新葉和舊葉。斜陽漫步

我看見那些掛在枝腰的絮語

有些淡淡的黑，好像山寺的木魚

 

開始就是結束，不等月亮

睡吧，不要叫醒那酣睡的舊名字

不要說我曾經來過

 

◆撒一會兒嬌

 

只輕輕地摸一下秀髮，她就大聲叫喚疼

小小的紅，被她信手推開

在這個沒有人疼沒有人愛的下午

燥熱燎原。一首老歌把時間反複拉長

茶水從音樂中流出，流進

我們只緩緩地喝茶卻找不到話題

要不是她的撒嬌，要不是我的魯莽

我不會看見，所有的陽光

都集中到那綹秀髮之上了

 

輕輕搖擺的下午，從荷花上走過

撒嬌是她本來的容顏啊

 

◆狗尾巴草

 

那一株把頭扎進泥土的野草

搖著超現實主義的尾巴

對月的暗戀，一直放在心上

收藏到輕盈的羽絨裡

讓它不忍再多看一眼這花花世界

 

月光從尾巴尖滲進它的每一寸肌膚

一截暖暖的涼，感動了春天

風綠了，花放了，歌飛了

當一雙玉手把它採走的時候

那一絲涼，帶著淺淺的笑

 

◆做最好的自己

 

在鴨子的眼裡，天鵝就是另類

放著一池清水不去享受

偏偏要在萬里高空搏擊風雨

那只在鴨窩裡長大的醜小鴨

並不是因為自信就變成了天鵝

而是發現自己本來就是一只天鵝

只不過之前身處盲點沒有發現罷了

 

盲點的改變

讓一個醜小鴨的童話圓了千萬天鵝夢

讓每一個童年心中都根植了飛翔的信念

記住了要做就做最好的自己

 

◆夜

 

聽見自己唱歌，我聽到了另一個自己

她（我只能說她）有些安靜地說

你不該來這裡

 

她出了門，懷裡好像抱了一個東西

什麼？我不知道，可能是一個月亮

也可能是一個節日

 

她把我帶走了，留下空蕩蕩的聲音

夜，張著嘴巴，空空蕩蕩

 

◆桃花仙子

 

（棗陽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桃花園）

桃花，你在這裡才算找到了故鄉

二十多萬畝站立的吶喊算不得寂寞

一樹一樹的胭脂紅

讓鳥兒找不到飛翔的方向

就連剪裁高手二月春風也亂了手腳

桃花汛堵塞了河流、馬蹄和黃昏

漂洋過海的陽光，找不到當年那個心愛的仙子

那個扎羊角辮的你

 

野茅針野蘆葦野荸薺野鴨子撒野

他執意地往樹下走去，走過伊甸園

走你走過的路，嗅你嗅過的空氣和花朵

看你看過的風景。用心動摁住心顫

摁住一條沸騰的河流

 

密不透風的花海呀，你何時才能閃出一條縫兒

讓春風走過，讓愛情走過，讓兩雙手合一

不念舊怨，不忘初心

 

◆棗陽花事

 

桃花一年開一次

玫瑰一年開三次，也可能四次

月季月月紅

三種花，三瓶曲酒，三篇墨香

煮一壺月光

醉了我四季的家鄉

 

在原野，在鄉村行走

只要你叫一聲桃花玫瑰月季

就有很多雙好看的眼睛望著你

那眉目清秀，嬌羞相望的模樣，香暖心房

憶過往，幾多心事花中偷藏

看拂曉，許多美麗紅了枝頭

 

人生如桃花，四季賽玫瑰

日日都是月季紅

 

◆挽手桃花

 

桃花，你本是鄉村一女子

無憂地生活在白水之畔

只因聽了那位美鬚兒郎的一句誓言

開始用三千弱水喊醒春天起舞

婉轉了疏花，控旺，御寒流程

把心思藏在一朵雲上

 

伸手拂拭遠山，摸到了那句誓言

半掩花容，一些芳芳和幸福

往內心生長。最終長成了勝利花兒

愛情花兒

 

兩千年了，你和心愛的他分別成了

紅桃花，白桃花

年年花開，只為挽手

 

◆鄂西北故事

 

那個沒有打打殺殺的下午

風有些不自然地躲閃

河水掛起了白旗

無數莊稼漢子與小草互發曖昧信息

寂靜的村莊，肩挨著肩

怎麼，一切的一切

都泛著藍天的藍

 

小鳥擷來的種子，一夜之間

變成了樹的和弦，星星點燈

一只立在荷花上的蜻蜓

把自己站成夜的一部分

小妹妹掙回來的嫁妝，比一座金礦更值錢

一聲聲搖籃，是夜的呼吸

長長短短

那條看門小獸，怎麼像母親一樣

瞪著一雙想說話的眼

 

                  2014.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