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麼送你（組詩）

●拿什麼送你

秋風還在送別

它把悲涼贈給故鄉

一群撲火的孩子被天火吞噬

壓在疲勞母親身上的最後一根草

適合言志

落葉是輓秋的主題曲

大雁飛不過秋水

它把悲聲贈給了蒼山

一場秋雨，擦亮了萬丈絕壁

擦亮了一方墓誌銘

流水也放慢了腳步

它在等我，也在等你

這個多事之秋

拿什麼贈你

不經月亮同意

我不敢進山採摘紅豆

不敢觸動一瓣菊花

不敢點燃一絲煙火

那只我餵大的小羊

春天已經啃光了我的心草

就讓它在秋天的圍欄裡長膘

夜裡，不要把它當月光

把它，當你的小襖

你的寶兒

●瘦 雨

秋雨一旦開口，就沒完沒了

從半夜絮叨半夜。像鐵了心的秤砣

要把陣陣襲來的寒意，稱出斤兩

倘若你睏了，她會借芭蕉的手

弄出一些遠古的曲子，讓你提神

甚至，她會向風煽情

在淚裡找一條隧道，穿越黑森林

她就是一顆因思念而失眠的星星

被雨水打濕，沒有了星光

擔心男人在外吃不飽穿不暖

兒子的長腳會把木訥的被子掀翻

她說著說著淚流成河。然後

把那說不完的思念反反復復轉嫁給

河水。街道。和一棵窗前的芭蕉

整個濕重的夜，開始滴答滴答一卷簾

穿越千年思念，穿越萬年寒冷

她唯獨忘了自己形單影只，瘦成雨絲

●秋雨就是大地的袈裟

秋雨沒有了汗味

原野有些氣定神閑

採摘後的山崗，有些苦澀的茶

散發出的卻是縷縷香

沒有一片天空不下雨

沒有誰的內心澄澈如初

在季節深處，秋雨開始抱團

誦經，它想擁有明月的肉身

禪寺的袈裟

它深知，那屋檐下的一株草命

都是它庇護的對象

●外人不知道的地方

那條小路，在草叢中

小心地，藏好自己的瘦弱之軀

那是我和春蕾上學放牧

趟出的心跡

隔著無數個晨昏凝成的一滴細小

外人是走不進去的

春蕾哭著出嫁以後

那條路就合上了眼睛

只有我知道，她還活著

一身綠裙

飼養一群背負丁點陽光的小蚜蟲

用羊吃剩下的草和我講

一個名字的故事

推醒我，上學別遲到了

●中秋月

中秋月是一個可愛的女孩

被無數人惦記、疼愛和仰望

她非常過意不去，也有一點小幸福

唱著如水的歌兒，翩翩起舞

她把無限的溫柔送給了愛她的萬物

交給了雲的飛翔

一列十七節的動車載滿了心跳

呼嘯著穿越深秋的隧道

千萬只飛蝶鋪成一張思念的網

她有些把持不住自己

心有川魚游不回彼岸

八月十五過後，她交出歌聲

開始數著雁陣相思

●無限北方

草原是一匹奔騰的馬

那些勁草是馬的獵獵鬃毛

整個北方都被它拉動

祁連山和賀蘭山讓出了一條跑道

在找不到北的地方

奔馬追上了彩雲

馬背上的藍天疊加了一層又一層腳印

時光在上面輕了又輕

悠揚的馬頭琴有些騰雲駕霧

勒勒車上的情愛燃成一團火

有些彎曲的黃河，把自己一瘦再瘦

瘦成狼圖騰的樣子

螞蟻的影子很小，北方的影子很大

我在他們中間，把腐敗的草葉剔除

這個飽經滄桑的秋天帶給我們的意外太多

那些不聽話的淚水

隨風跑出來出賣我的脆弱

●寒冷能用多少雨水

雪是虛的，太多了

人們都認為那是真實的存在

雨是軟的，太多了

就像猛獸一樣毀滅我們的家園

好話是虛的，太多了

我們就容易迷失方向

有的基於習慣，有的出於目的

有的則殺人於無形，月亮還沒有長大

我始終計算不出來

寒冷究竟會用多少雨水

●邂逅舊天氣

邂逅。在秋天的盡頭

我們只顧看對方的面容

看那些，在臉上走過的時光

然後，用笑掩飾慌亂的感嘆

找一個小的餐館，坐下

抽出筷子兩雙

一雙留給自己，一雙遞給你

筷子掉在地上

很清脆很尷尬地響

一句「還好嗎」同時出口

把錯亂劇推向高潮

如今天氣無常

能問的，也只有天氣了

而明天好不好

只能對你說

要好好照顧自己

            2015.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