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喝一碗黃酒

 

清晨醒來,賣早餐的大嫂

懷著感恩的心,捅開平平仄仄的爐子

擺好抑揚頓挫的攤位

擺好自家產的黃酒和自個的笑容

臨街灑水,把一份晨報念在手中

鳥鳴在枝頭,那樹下的童子

從唐朝頂著露珠來,散發油墨香

成為漢江風,一點點掩蓋我的身體和語言

 

我通常不會停留很長時間

一點點清晨就夠了,只要一點點

足夠我一千遍說出一天的好心情

足夠我飲盡三月的米黃酒

 

臨水自照                                

                     

我是一條魚。我活著,不知道有四季

不知道有分合,不知道有恍惚和悵惘

也叫不出岸上野花的名字

 

河流照見了天涯,流逝已成定局

我早已順從了時間的安排

於水草豐滿學會了自持

在暮鼓晨鐘中修行

 

一個小和尚的目光

追尋了我三千弱水

我知道,我的凡心

打動了一座千年古寺

 

但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游回故鄉

在那裡安靜地領悟死亡

然後見一見我那永遠也不能相見的

最初命運

 

一盞遙遠的燈

 

今夜月光在我身邊震盪

我知道那美好的時刻就要觸到了一切

借忽然蔚藍的水聲

我將溫柔地對你。風停在我的肩頭

當一切都慢下來的時候

我沒有聽過比燈光更清澈的聲音

 

燈光裡的人兒,挨著河流居住

是因為感染了你的愛意

每一朵花,每一棵麥穗都嫵媚

汲滿漁火和青禾味道的往事

從這裡經過,也會自覺放慢速度

盼望被染成你的色澤

 

一盞燈,慈眉善目

很像我走了多年的鄉下外婆

露出神的微笑,將一條河流攥在手中

讓岸邊的每一粒草,都以一滴水的方式

膜拜你,深入你

 

要走了,我不敢回頭

我怕一回頭,就會抖落

那一滴月那一頭白那一燈淚呀

 

春風,一路向北

 

春風殺了回馬槍

從二月原路返回

誰的咳嗽,不給倒春寒可乘之機

一棵柳掛出了歡迎的標語

一步之遙可親蝴蝶粉紅的臉

可撫摸小瓢蟲粉紅色的乳房

 

一個小女孩與藍莓較上了勁

凡是和草莓沾親帶故的美食

她都零距離親近

河邊的長短句,臉上陽光充足

左手聲聲慢,激起一群鴨子向天歌

右手投石,問路。一池倒影

去約會一顆春心

 

一群喇叭花,也跟著春風

一直往北吹。往北,就回到了童年

就回到了母親的身邊

母親端坐在日子的中央

手捧故事書和大把雲朵

把一個季節踩在腳下

那些最初的桃紅

在春風裡治療幸福的傷口

 

低頭的風景裡

蛙鳴,正漸漸發芽,長胖

一朵花,情不自禁踮起腳尖

給我一個,春的飛吻

 

一朵花兒釀造出時序的和聲

 

土地只一聲輕咳,就咳破了春風

一下子,兩岸就伸出無數的藤蔓兒

一株草卸下孤獨寂寞之後挺直了腰身

你可以認為那不是綠

是一種連綿千年的思念,蓋著記憶

谷雨溫潤翩翩,喚起一片麥苗兒的莫名感動

每朵花兒的夢幻都釀造出時序的和聲

天空有玄鳥飛出,有追逐的彈丸飛出

帶雨的雲兒出現了,濕了豪華的桃林

一個女孩從現實和虛構經過

在煙花的灰燼裡默默讀出兩行熱熱的淚

那個愛她的人,還在桃花的旁邊

 

 

南京許樹錚笛長箋注:串串珍珠,美的享受,感謝作者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