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你的詩

 

上個世紀。我給你寫的那首詩

迄今,還行走在秋的盡頭

找不到你的家門口

 

他多麼傻呀。不知道問一下你的鄰居

哪怕一個路過的行人

或許,他就不會櫛風沐雨白了頭顱

或許,他早已成了你鬢邊的花黃

 

我天天看他。在月下徘徊

沿著空曠的十里長街奔來,奔去

那一根香煙,仍然如槳

陪伴他劃向深邃的人生

而另一個人,正乘著夢

飛落你的身邊

 

尋找你心門的過程

對於他是痛苦

對於你,是越來越近的冷

夜的回聲,很長,長

 

我的力量,送不走一只大雁

抖抖身子,冷不防,掉一根

可以作筆的羽毛

重又將信紙畫滿

橫的豎的符號,是詩

我的名字端坐篇尾

而日期,成了小小的落款

正在今夜等你

 

 

隱於市

 

早晨有太多的想法一起醒來

我穿了一只鞋子

就去尋找昨晚走丟的女孩

 

那條路好像還躺在

與另一條相見的溫柔之中

一陣小雨也沒有把她喚醒

 

風把雨挽在懷裡

又把她放在匆匆的步履之上

 

有人在議論我,說我蓬頭垢面

好像就是那個人販子

 

我不願說穿自己一首詩的心事

或許,我們從未謀面

 

但我始終想你

我不願把那說不出的疼

轉嫁給一群人或一棵樹

或一條街或一座城

 

或許,我的悲傷也是一首詩

 

 

流淚土

 

我知道,奶奶在世的時候

經常一個人對著土山牆,偷偷流淚

我還知道,媽媽在世的時候

也是躲到那個地方,偷偷抹眼兒

 

有一次,我尾隨媽媽到了那個地方

她紅著眼說:這土牆老了

有一天會把她和爹埋在一塊的

 

我撫摸那有些白有些黃有些鬆的土

竟聞到了鹹鹹的味道,還有些熱

 

我不知道奶奶的婆婆是否也經常

躲在那個地方抹眼淚

我還不知道,媽媽的媳婦們是否

也躲到那個地方嚶嚶

我更不知道,這是偶然抑或必然

親人們為什麼都叫它流淚土

 

有一天深夜,我睡著睡著就聽到了

那流淚土,連同支撐它的老牆

轟然坍塌

重重地,把我覆蓋。覆蓋

我沒有一絲驚慌。覺得它們

像床被子那樣溫暖

把我覆蓋。覆蓋

我翻了一下身,一覺到天亮

醒來,摸摸被子,也是濕的

 

 

  

給愛加點驚喜

 

在一個城市生活得久了

就會不知不覺地愛上她

不管多麼低矮狹小和擁擠

就會愛上她的眼睛、肌膚

她的光亮、憂傷

像命中的禮物

加起來就是許多愛了

 

有時候也想想別的地方別的城

想雨過後的天色,哪一朵雨的嗓音最美

 

只是,你只是想用別人的風景

裝點一下自家的花瓶

給愛人,一個小小的驚喜

 

 

與歲月一同成熟

  

來了,又走了

那一行白雪

還帶著昨天的舊腳印

膩膩歪歪,走進一條陌生的河流

河流很遠,遠得像一篇白話文言

印上宋詞的模樣

  

有些人,有些事

當你想忘的時候,只能是

在你的心中重新印刷了一遍

猶如今春的雪

覆蓋了昨冬的路

 

奔跑在我臉上的

是一棵釘在土地上又被土地支撐的樹

它舉不起一顆淚水的重量

扶不穩一縷炊煙的蹣跚和滄桑

還有一聲被春雷掩埋的嘆息

  

俯視一年兩熟的田野

我突然覺得

人一定要活兩次

才能與歲月一同成熟

 

 

 

南京許樹錚笛長箋注:串串珍珠,美的享受,感謝作者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