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居在秋浦歌裡的那些漢字

曾經，我也是李白筆墨下的一枚漢字

當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的時候

我的汗水正沾滿金屬顆粒、粉塵

滴落的聲音鏗鏘有力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我用十年的時光

在這本書裡走進走出

日出、日落

是我手裡兩枚滾燙的標籤

我親眼看見一個工友

一隻腳踩滑在鐵水溝旁

濺起的鐵水差點融化了他的腿

多觸目驚心的場景啊

我在醫院看他時，陪他在大廳裡

一起觀看了國慶50週年閱兵式

我看不出他的痛楚

臉上只有自豪的表情

他只是他們中的一員

他們被高溫烤得黝黑的面孔

時常綻開樂觀的笑容

他們在爐臺說笑話，互相打趣

他們有的幹了一輩子

他們是爐臺上不老的常青樹

它們伸出的枝椏

被一枚枚叫生鐵的果實

壓得變形扭曲

而這鐵鑄的果核

凝固了幾千年的火焰

照亮每一個抑鬱的日子

他們是了不起的雕刻師

把青春、愛情、事業、生活

統統雕刻在一塊礦石上

經過1000℃的心靈淬火

把城市雕刻成宏偉的架構

而他們不知道，陽光

正把他們的身影

雕刻在高高低低的建築群上

渺小中見瑰麗

他們也落寞，偶爾也發牢騷

但最終會把它們像原料一樣

傾倒在爐膛裡

出來的還是洶湧澎湃的鐵水

光芒萬丈。照著天，照著地

讓急著賦詩的李白

驚訝得一時忘了寫秋浦歌

我不在那上班很久了

他們中的大多數在企業改制後

還選擇留在了那裡

我時常不自覺地想起他們

想起蝸居在秋浦歌裡的那些

方方正正的漢字們

          2014.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