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 雪
有人釣江山 我只釣雪 雪是水做的江山
不釣 千山裡的鳥跡 不釣 寒江裡的孤舟 不釣 蓑笠翁的酒壺 只釣 一首絕妙好詞
只可惜 尋不著柳宗元一千多年前 用過的那縷錦線了 那用詩人孤獨浸泡過的魚鉤 想必不會鏽蝕 只不知,是否依然能釣出 千古一絕?
但並不妨礙我 把先生從大雪紛飛的史書裡 釣出 彼此不必寒喧 溫不溫酒由我 飲不飲酒由他
此時,孤獨 仍是最好的誘餌 2015.2.2
●填一闕詞
用三月填詞 那是一闕發芽的詞 我喜歡坐在草地上,用草根填詞 我自己也自然成了詞的一部分
我對滿眼的油菜花並無成見 但它並不適合填詞,我怕千萬只蜜蜂 被關進一闕詞裡,失去自由
河邊的垂柳,用陽光垂釣 咬鉤的是一闕闕春風 前面的桃樹,被一個小姑娘 唱出了瓣瓣粉嫩的詞
河水平緩,它用最謙卑的姿態 填詞。它在低處把生命填進萬物的胸懷 有一只野鴨,把自己填進這淺綠的詞 隨春天浮沉 2015.3.13
●鳥鳴在春天發芽
我欽佩它們是大隱隱於市的隱者 它們不必現身,林間、田野、城市裡 到處是它們瘋長的芽 它們一次次地播下春雷
有時,它們嬌嗔地喊一聲 路邊的桃花就迫不及待地開了 或者,它們乾脆呼喚春風的乳名 鄰家院裡的紅杏等不及梳妝 就探出頭來
它們最喜歡懷抱垂柳彈琴,直至 把一河流水,彈回 綠色的枝頭 或者把橋這頭的流水,婉約地 彈向橋的另一頭
我喜歡聽它們歌唱 遼闊、高遠 整個天空,都是它們耕耘的泥土 有時,它們也在草地上作短暫停留 與草籽分享同一米陽光
常常,我在上班的途中 會不自覺地佇立在幾株玉蘭花下 不止一次地仰望,那些透明的器皿裡 究竟釀造有多少兩春天的鳥鳴? 誰來 飲下這城市的美? 2015.3.16
●石頭, 咳出春天裡的一滴血
它一直站在那裡 從來沒有挪過步,風霜雨雪裡 它的骨頭愈顯黑瘦 它習慣了與山雀、螞蟻、毛毛蟲一起彈琴 把並不遼闊的原野彈在 一闕東風裡
它邁不出腳步,並不因為失足在陷阱裡 而是它主動沉下身子,把自己 種在了泥土裡 最終,長出了春雷。 不然,誰替它娓娓說出綠色的心曲? 它身邊出彩的那一朵花瓣,正是它 醞釀了一個冬天,才咳出 春天裡的 一滴血 2015.3.24
●春 水
春水太綠,以致認不出它原來的顏色 它也難怪,這麼多柳條爭先恐後的 把春天的琴聲種入水裡 世界只剩下綠色的聲音
可惜看不見燕子,不知 它的翅膀,有沒有被雨水打磨成 二月的剪刀? 哪怕再鋒利,恐怕也剪不斷這水做的詞 上半闕柳永 下半闕柳永 2015.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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