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病毒

 

父母親的白髮

他的理解是,經歷過

太多苦難的日子

以致身體裡的黑暗

一天天地少了

自然,白就多了

 

而他莫名其妙地顯得心慌

他怕白

怕圍棋中的白子

在黑子中陷落

怕天空的白

一朵白在另一朵白中

消失

 

在文檔裡

他寫下黑色的墓誌銘

但怕白

白的病毒

突然來襲

                2015.10.20

 

種 秋

 

她日常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是照顧癱瘓的母親和三歲的孫子

耳背的老父親也越來越讓她擔心

閑暇時,她最大的樂趣是侍弄河堤上的菜園子

她種下了白菜、蘿蔔、莧菜……

不知不覺中她把生活的詩一句句地

種在了泥土裡

她弓身勞作的姿勢

最像大地上的一把琴

 

秋意漸濃,院子裡的柿子樹

掉光了所有的詩,又長出了新的鳥鳴

堯渡河水越顯清澈

天空把一半的白雲種在了河底

我發現,棲居在河底的白雲

再也不願意流走

                      2015.11.5

 

唱 秋

 

在聖德橋上

或者在擊壤橋旁邊的空地上

她們常常聚攏在一起

手握二胡的人

隨性地拉著堯渡河裡波瀾不驚的水花

唱黃梅戲的老婦人

自己成了戲裡的主角

不知不覺中,她們把月亮唱成白露

把星星唱成霜降

唱著唱著把自己唱成夜色裡熟透的果子

它們在城市的枝椏上光芒閃爍

它們都有一個好聽的名字:

母親

                 2015.11.5

 

拆 秋

 

將秋可以拆成

一個“禾”,一個“火”

這就意味著,一半是灰燼

一半是火焰

從灰燼裡長出的是故鄉裊裊的炊煙

從火焰裡涅槃的,仍是故鄉的炊煙

只有拆一下,才會感到秋天

幸福的顫慄

 

事實上秋天不可拆

拆了,升金湖上的候鳥會折翅

東流的陶公菊會枯萎,堯渡河會斷流

大地會傾斜

因為秋天是一個溫暖而完整的名字:

母親

                         2015.11.6

 

別 秋

 

來不及做告別的準備

冬天就來了

除了寒意,菜園裡的蔬菜

毅然蔥綠

這就意味著泥土裡種下的秋天

開始詩意勃發

我將這些斬露頭角的詩句

煮一半在鍋裡

飲一半在杯裡

 

我喜歡看她握著鋤頭的樣子

鋤頭是秋的肋骨

把秋靠在牆角邊

牆壁更顯滄桑

看風乾的泥土,一點一點陪她

褪去殘存的時光

                   2015.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