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孔子餘音•第三篇
 

一知半解談論語

   

   拙作《論孔子》餘音之二,曾提到介紹越南學者評論《孔子》全文結束後,還有不少朋友以孔子和《論語》為話題,跟我攀談,餘音未停。

 

  事有湊巧,【亞省時報】在刊登拙作的同期,也發表了吳玲瑤佳作「幽默人生」的「扭曲成趣」,其中第二段談到《論語》。看來,可算《論孔子》仍有餘音……

 

  先欣賞「扭曲成趣」提到《論語》的部分,該段的描述如下:

 

  背不起來《論語》的時候,就又胡思亂想來私下揣測孔老夫子的意思,想他是不是第一個開補習班的人?「有教無類」之外,補習費也可分門別類的收。「十五志於學」,是不是報名費十五元就好了?「三十而立」,說的是交三十元的人可以站著聽課?「四十而不惑」,會不會是交四十元的人可以問問題,問到沒有問題為止?「五十而知天命」,是不是可以知道明天考試的命題?「六十耳順」,是不是交得起這樣學費的人,老師可以說些笑話給你聽得耳順?那交七十元的人,就從心所欲了,上課隨便要躺要坐都可以了。

 

  這顯然是把《論語》〈為政〉篇第四章曲解的笑話,那段原文是這樣: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

                  *          

 

  其實,以前常常發生這類曲解、誤解或一知半解的笑話,原因很簡單,私塾老師都主張教導學生識字、朗誦和背書,以熟讀為主,甚少解釋課文。曾聽人家說過,所以會這樣,有兩種場合,其一、是滿腹經綸的老師爸,認為孩子年紀少,不懂事,無法明白高深的知識,講解是白費工夫,讓子弟熟讀,隨著年齡的增長,自然會領悟貫通;其二、是不學無術的猢猻王,本身對課文糢糢糊糊,一知半解,乃不敢釋義,為求混飯吃而已。

 

  據說,以前在廣東的八股先生辦學,大多數屬於只教讀而不解釋的那種,就好像唱雙簧戲,唱一句跟一句,所以廣東人對那些熟讀而不懂意義的,稱為「熟口簧」。後來,時代進步了,大家要求私塾老師不但要教讀,還要解釋,於是,在一間「卜卜齋」內,發生一位廣東先生硬著頭皮強解《論語》的笑話。那是為首的〈學而〉篇第一章,先生這樣對學生解書:

 

   子曰──個仔咁樣話。

  學而時習之──鶴仔時時嗖嗖飛,吱吱叫。

  不亦悅乎──唔見翼就飛越過個湖啦!

  有朋自遠方來──有隻大鵬鳥係好遠個邊飛來。

  不亦樂乎──唔見翼就跌落個湖啦!

  人不知而不愠──人家唔知道,梗係唔去搵咯。

  不亦君子乎──唔通剩係阿君個仔去湖邊咩?

 

                  *          

 

  既然半部《論語》能治天下,歷代熟讀《論語》的人就很多,大部分金石良言已在民間相傳下來,變為格言、成語或俗語。同樣的,不懂解釋,一知半解或曲解的烏龍場合也不少,下面有一則故事:

 

  清朝末期,有一個富家子弟,他熟讀了四書五經,也閱讀一些外國譯作,崇拜西方文明,要求父親讓他去巴黎讀書。他父親是保守派,不喜歡外來文化,責罵兒子不懂得中國文化的偉大,不珍惜儒家經典的寶貴。

 

  「我就是了解儒家學說,才希望去巴黎讀書!」他大聲反駁:「二千多年前的孔夫子,已主張華夏人士學法語了。」

 

  他的父親大為驚愕,追問證明,他振振有詞地辯白:「爹爹打開《論語》看看,在〈子罕〉篇第廿三章,不是清清楚楚的記載:子曰:『法語之言,能無從乎?』試問我怎能不遵從學法語呀!」

 

                  *          

 

  有人把《論語》句子斷章取義曲解了,有些將原本的意義改變了,古今用法稍有差別。

 

  像「既來之,則安之」,原意是指遠方的人民或附庸國歸順本國,宗主國就應該好好的安撫,讓其安居樂業,心悅誠服。現在卻解釋是既然來到新的環境,只好安心的適應了。大多使用在移民的場合。

  又好像「吾老矣,不能用也。」本意是指執政者自己年老,快要退位,不想再任用官員了。現在卻解釋為自己老邁,無用了。提起這句話,以及這種另類解釋,也有一個笑話:

 

  從前有個老學究,生性風流,妻妾四人共住一室,輪流渡宿,其樂融融。

 

  有一年中秋佳節,賞月過後,妻妾四人皆欲陪丈夫渡良宵,怎麼辦呢?他最後想出一個公平好方法,就是各背誦四書一句,作為代表己見,誰最佳的便算入圍。他以為必可難倒這班妻妾。

 

  豈料,稍微思索,排行第一的髮妻已唸出《孟子》中一句:「天下惡乎定?……定於一。」

  第二個愛妾也讀出《孟子》另一句:「惡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

  第三個則以《論語》一句肯定:「三以天下讓。」

  第四個最年幼,以《論語》末篇一句作答:「尊五美,屏四惡。」

 

  原來其妻妾日夕耳濡目染,都熟透四書了,雖然每句都是斷章取義和曲解,但各有道理。老學究一時難取捨,也用《論語》一句大呼:「吾老矣!不能用也。」剛巧這時候,有個家僕的弟子聽見,莽撞地跑過來,也用《論語》句子對老師說:「有事,弟子服其勞。」

 

  這事情的始末,都讓鄰居的書生聽得清清楚楚,他覺得這個弟子太不像話,忍不住也高聲叫喊《論語》的一句:「吾不欲觀之矣!」

 

本文已於二零零四年初在鳳凰城【亞省時報】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