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總統

  今年美國悼念約翰.甘迺迪被謀殺五十週年,特別隆重,政府機關下半旗,現任總統到墓園獻花,各地民眾舉行追悼集會,尤其在刺殺地點的德州達拉斯廸利廣場,民眾人山人海地聚集悼念。看到這種種活動,引起我無限感慨,為文談論甘迺迪,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很難忘記。同時,也讓我聯想到吳廷琰的慘死。兩位總統同年同月先後遇害,不但令世人震驚,也改變了整個世界局勢!

  凡是來自越南的耆老,提起美國總統甘迺迪,一定記得越南總統吳廷琰。這個星期,我偶然翻閱在鳳凰城出版的越文《竹筆》雜誌,赫然有一篇文章題目是這樣:〈為我們兩位總統默念一下〉!作者是正宗越南人,和我一樣,對兩位總統之死有無限感慨,歎息韶光飛逝,傷感背國離鄉。

  他指出,這個十一月份,很多越南人都會憶起五十年前的大事,一場重要政變,軍人革命成功,推翻了「第一共和」政權,吳廷琰兄弟遭擊斃。識得這事件的人,現在至少六十五歲以上,較為年輕的一代,很糢糊,不清楚。曾經直接參與事件的有關人物,大部分已作古,留下的只有三幾位耄耋年齡,如釋智光和尚、陳善謙與宗室訂將軍……該文提及的宗室訂,是當年第三軍區司令兼西貢都城總鎮長官,八面威風,叱吒風雲。上星期的《越人報》正刊登其訃聞,剛剛在加州橙縣逝世,享年八十八。「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當年勇猛又如何,參與政變令局勢更加混亂,越戰升級,最後越南共和國失敗,走進歷史,不知他晚年在「小西貢」有何感想?

  該文作者客觀地分析,雖然吳廷琰有若干缺點與過失,但其建國功勞更大,功不可沒。文章論述和我的觀點相似,我一直認為老吳是個愛國者,在許多施政值得讚揚。早期是積極反抗法國殖民地的志士,一九五四年日內瓦協定分割南北後,北方政權是蘇聯與中共撐腰,胡志明擔任主席。南方的西貢,仍然是阮朝天下,但保大皇懦弱無能,在巴黎不懂指揮。那時的國際形勢,兩大陣營壁壘分明,劃清界線,資本主義害怕共產滲透,擔心無產階級專政,吳廷琰夠膽識,獲得美國擁護,從外國飛回西貢把持大局,推翻傳統帝制皇朝,成立越南共和國,選舉總統。

  吳廷琰上場,豎立反共旗幟,進行一連串社會改革,實行掃除文盲,強迫國民教育。他不滿各省市的粗俗「喃」字地名,要改用文雅的「儒」字,如美萩改定祥,芹苴改豐盈,廸石改堅江等等。街名則廢除法文名稱,改用越南民族英雄、歷史帝王、史蹟等,在堤岸華人城,採用孔子、孟子、老子和莊子為四條街命名,表示敬仰中國聖哲。老吳決心整頓社會弊端,掃除嫖賭飲吹四大害,不惜動用武力攻克平川軍閥黎文遠,封閉「金鐘」「大世界」兩大賭場。老吳又宣佈禁止外僑經營十一行業,頒行入籍法案,工商業持牌人必須取得越南國籍才准許經營,華校課程以越文為主,華文為附;華文報紙以越南國家立場報導,「我國」一詞是越南而不是中華民國;華人的各種招牌不能再使用中國地名。南部西區和好教軍閥三斷黎光榮,不服從中央命令,老吳設法活捉以軍法審判,在芹苴處死,斬首示眾。

  大概老吳改革過急,手段強硬,民眾一時無法接受,怨聲載道。華人僑界向來在堤岸似自治區般生活,幾曾受過阻礙?突然遭到大變,入籍法案,令僑胞異常憤怒,經營嫖賭飲吹行業者,更遭無情打擊,總總因素連在一起,有排華感覺,於是起來示威遊行,要求中華民國使館干涉護僑。

  越南人民同樣不能適應,失去利益的那一群,當然惱恨,加上潛伏的反對派系,推波助瀾,弄到佛教徒也組織抗爭,使吳廷琰政權四面受敵,反對聲浪不斷,造成獨裁、家庭治的污名遠播,遮蔽了美好措施的一面,這種負面訊息傳遞到美國去,令越美兩總統意見分歧,最終發生了一九六三年十一月一日的軍事政變。

  最遺憾的,越南那批「偉大革命英雄」,竟變成「卑劣的殺人兇手」,吳廷琰兄弟慘死,廣播電台却宣佈「自刎身亡」,真正冤枉無路訴!當革命者成為執政者時,誰下令將吳氏兄弟置之死地,已無人願意證明真相,惟有不了了之。

  〈為我們兩位總統默念一下〉文章,對吳廷琰之死甚為惋惜,建議民眾應該為他默念一下,追悼一下。如果老吳沒有死,越南局勢不會這樣。文中沒有提到甘迺迪插手政變,只說後來美國中央情報局派遣康先  Lunien Concin, 拿着大批美元到越南總參謀部,獎賞「革命」有功將領。

文章最後大意說,事過境遷,五十年後的今日,大批越南人要流落到美國謀生,成為美國公民,那就要融入主流社會,這十一月,越南人可以同時默念越美兩位總統!吳廷琰總統是越南,應該悼念,而美國多數民眾,念念不忘這英俊瀟灑、勇敢有為的甘迺迪總統,越裔美國人怎可置身事外,他同樣是我們的總統,好應該也默念一下、追悼一下呀!

 

          二○一三年十二月六日星期五發表於鳳凰城亞省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