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閒素描:

 

                                

 

                         

究竟何處是吾家

  

    今年二月下旬我夫婦去越南,原定為期三個月,後來為了主持兒子的婚禮,要延長逗留,足足將近七個月時光,才於九月廿一日離開越南,九月廿二日下午,返抵美國鳳凰城空港機場,次子國風在大學授課餘暇前往接機,把我倆與四個大行李載回家中。
  「我們終於回到家了。」太座鬆了口氣,歡欣的呼叫。的確,回來有舒適的感覺,畢竟「西洋房子中國菜」,是人生愜意的享受,回到美國的家,可以與兒女相聚,可以含飴弄孫,是人生樂事。
  然而,或許在越南逗留較久,又或許自己年老多心思,這次回來,腦海有不少問題迴旋,總是圍繞着家居事項有太多感觸。記得在越南堤岸告別親友時,說是返回美國的家,太座也說離家那麼久,現在真正要回去了。登上飛機的時候,我不禁有感而發,向身旁的太座提問:「究竟美國是我們的家,還是越南是我們的家?」
  「真正的家應該是美國!」太座不假思索就回答。
  「那麼越南的家呢?」我進一步追問,她稍為考慮,遲緩地回答:「那當作渡假屋吧!」
  美國應該是真正的家,很有道理,在法律上更加不容否定,因為除了太座仍保持越南護照外,所有家人都入了美國籍,四名兒女都在鳳凰城謀生,賢媳乖孫也在這裡居住,如果不看作真正的家,那麼家在哪兒?
  我無法解釋清楚,又覺得有點不恰當,雖然自一九九七年移民至今,已十多年了,都好像是暫時棲身之所。東西方文化的差異,很難融合在一起,總是有些距離,許多方面我還感覺不習慣,譬如:過份注重物質享受而忽視精神生活,強調個人自立而忘卻孝道行為,太講現實不理感情,明明自己疏忽被熱咖啡淌瀉燙傷皮膚,居然可以控告店主賠償,凡此種種,實在不敢恭維。到如今

,我讚揚美國的科技與法規,却不大喜歡其社會生活的模式。有位住在加州的朋友,曾對我說:「我來美國廿幾年,仍然沒有歸屬感,總覺得越南才是自己的家。」
  對!百分百對!越南,我們生於斯、長於斯,學習創業,成家立室,全部都在那個地方,那裡四時皆夏,一雨成秋,蕉風椰雨,魚米之鄉,人情濃厚,年節慶祝,風俗相同,經歷半個世紀,那份深厚情懷,豈能輕易泯滅,要不是政壇動亂,國家易幟,至今人們仍會堅守那個家,誰肯輕易放棄?
  越南堤岸是吾家,說起來很對,但深入探討似乎出了問題。追憶少年時候

,先父不斷教導,我們的家不在這裡,在唐山(即中國),記住「廣東省廣州府番禺縣大田庄」,因為戰亂,不得已才來安南(越南舊稱)謀生,他日生活好轉,我們就要返唐山,返回家鄉去。那時期,在越南所有華僑的團體組織,都冠上「旅越」兩字,如「旅越番禺同鄉會」,說明我們華僑只是旅居一段時間,在適當時候,就落葉歸根,或不幸地歸骨還鄉。所以,中國才是我們真正的家。
  可惜,國際局勢的變化,當年形成自由共產兩大陣容對壘,中國大陸是共產主義,越南南方成為美國的盟邦,等於堵塞了我們回家的路途;加上吳庭琰回南越執政,成立共和國,大刀闊斧改革,不容許華僑主宰堤岸的作風,壓迫華僑成為越籍華裔,這樣一來,「請認此地為故鄉」的越南電影拍攝上映了,我們只好把越南視為自己的家。但很遺憾,這個家一直戰火連綿,終於弄到人民苦不堪言,四處逃亡,偷渡外國,在歐美落戶,另外建設新的家園。形成「長居外土如吾土,久住他鄉即故鄉」的新觀念。
  我們這批來自越南的華人,究竟何處是吾家?真令人唏噓嘆息,怪不得王偉仁文友創設三色冰網站了,中越美,集三種色素於一身,也許這就是我們的特色,正是「年年難過年年過,處處無家處處家」!


    一四年十月三日星期五發表於鳳凰城美西僑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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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黃寶芝笛姐箋注1:

氣如虹兄,當我看到您這篇「究竟何處是吾家」真的嚇了一跳,因為最近我加拿大的朋友區國明兄,電郵我代他購買一位現定居加拿大的當年越南難民寫的一部書,書名也正是 「何處是吾家」,副題是越南逃難330天紀實,作者是山中來人,我明知不會是您,但真的是有那麼的湊巧,那部書現正缺貨,我有訂書,可能過兩天就可看到。

 

氣如虹敬覆1:

黃寶芝文友:對不起,究竟何處是吾家」讓妳嚇了一跳,其實這數十年來,遠走歐美定居的越南華人遭遇,幾乎都有同一感慨,巧合不足為奇。只是妳提到的山中來人,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個筆名,不知何許人。過去越南有一位山人,原名岑可勤,是『應毋庸議齋隨筆』的作者。
                                          

台北黃寶芝笛姐箋注2:

氣如虹兄,我知道山人(岑可勤)老先生,他寫了甚多很有意思的打油詩,自稱雍菜詩人(意指似通不通),您提起使我很懷念他。他是我在新論壇報的同事,後來他離開論壇報後,由周文忠補他的缺,您認識很多報界人啊 ,以前有在報界做過嗎? 

 

氣如虹敬覆2:我於六十年代初就準備入報界,已選讀台灣僑民函授學校的新聞教育科,修習新聞學、編輯學、採訪學三科,我不恥下問,為了如何每日取材寫社論,特地請教遠東日報主筆彭勝天,為了採訪學結業課題要採訪當地通訊社,我大膽要求雷震遠神父讓我採訪自由太平洋通訊社,我可謂盡力充實知識,剛好越華晚報招聘記者,我決定報名,為著謹慎起見,我事先告知該報學海版編輯姚景新,那曉得,姚景新極力勸阻,理由是兩大主義相鬥,華文報人夾在其中,非常危險,一不小心,惹來大禍,他入行了沒辦法,我還未入行,最好經營工商業,有空寫作投稿,在外圍協助報社,才是上策!我也知道有報人被暗殺,就這樣嚇阻了我,後來從軍更遠離報界,反而解放後的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在解放日報名義下成立文友俱樂部,
我時常與報社編委接觸,為報紙撰述與翻譯,也提供不少客觀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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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倫多鄧超文笛長感慨:周兄提出的「究竟何處是吾家」?問題深遠,發人深省。也許「長居外土如吾土,久住他鄉即故鄉」的新觀念,已經深入大家的潛意識中,萌芽茁長了?!   

 

氣如虹敬覆:鄧超文詩友:
  中越美,「究竟何處是吾家」?的確讓我花費心思,難以解釋。中國對我來說似遙不可及,美國始終覺得未能適應,我還有喜歡越南,但社會仍有許多弊端,令人擔憂。很佩服老兄在加拿大,日日吟詩作詞樂陶陶!

 

超文敬覆:我只是隨遇而安而已!周兄心縈越地,這也難怪,所謂生于斯,長於斯也.至於說:未能適應美國生活,但我看周兄常有參加當地社團活動,說明了周兄實際上已經融入主流社會了.可喜可賀!   

 

氣如虹敬覆:我做人的宗旨也是隨遇而安,隨機應變,所以,越戰的時候被迫從軍而沒有逃伍,解放初期的艱辛日子仍沒有落船。1997年我真的不願來美,但家人要來也沒辦法,既來之,則安之,只是要我再學習英語交際,簡直毫無興趣,怎能融入主流社會呢,惟有在華越社區內活動活動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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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藩市林小萍女史箋注:

氣如虹老師,謝謝分享您最新的休閒素描。讀了您的《究竟何處是吾家》, 心中深有感慨。也令我不禁想起了《孤單的美國人》第二十三章 裡的內容與情景。它的標題是: 《何處是吾鄉?》蘇軾的詞《定風波》 有一句:此心安處是吾鄉。不知您同意嗎?祝快樂!

 

氣如虹敬覆:林小萍文友:
  很高興得到妳的回應,像我們這批祖籍來自中國的越南華人,又要飄洋過海去歐美定居,不免有《究竟何處是吾家》,或《何處是吾鄉》的感慨。妳以蘇軾《定風波》詞的一句:「此心安處是吾鄉」來勸慰,非常有見地!有價值!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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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磯王偉仁箋注:http://www.chebamau.com/blog/blog-chinese/1/

多年來,氣如虹先生都一直在越華美“三色冰”背景下的生活,文化,歷史淵源裡著筆,題材深入淺出,內容發人深省。 “民族意識”,“何處是吾家”,“堤城圓夢”等等更從貼切的生活小故事裡構思切入,增添思考。

謝謝氣如虹先生的“何處是吾家“,更謝謝的是他關懷“三色冰”而所給予的提攜與鼓勵,一起加油!

 

氣如虹敬覆:王偉仁文友:
  好高興獲得共鳴,估不到《究竟何處是吾家》令各文友垂注。我一直很欣賞你富有創意的「三色冰」網站,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必定支持,不過今年初看見活動較少,我覺得似乎有點不平常,擔心網站的進展。
  現在說明一下,年初拜託你設計《走進文壇》的封面,花費寶貴精神,非常感謝;原定春季完成就出版,後來我要回越南便擱置下來,由於這本書是自傳式,時間拖延,便有所增減,須要再度整理;最近又懶散些,未曾繼續進行,特此告知你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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