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聽之間存誤會
我們日常談話裡,發言和聆聽是兩方面的場合,有時發言者是一個意思,聆聽者卻是另一個意思,會產生誤會和誤解,因而我們聽見任何發言,不要單憑直覺去詮釋,要運用大腦思維,分析是否合理。還有一點比較重要,聆聽者要有耐心,等待發言者表達完整的意思,才給予回答;或者未曾明瞭原意時,不妨提問清楚,這樣可避免無謂的誤解。很多時候,發言的人語氣緩慢,還沒有完成整句說話,聆聽者已領悟差錯,急速反駁,造成損傷情誼的憾事。
我小時候在玻璃廠做童工,有位技工師傅教導我,工作要認真,必須謹慎聽從師傅們的指示,如果聆聽時有不明白的地方,立即提問,不要悶在心裡糊裡糊塗的幹,那很容易「撞板」出錯,還述說一個鐵匠學徒鑄成大錯的不幸事故給我聽。
半世紀前,越南鑄造刀、斧、鑿等鐵類器皿,都是手工藝,將殘舊鐵板鋸開小塊,放進煤炭熔爐猛烈燒軟,然後技工用長鉗夾住,放在鐵砧上,由兩名技工相對站著,拿起鐵錘子舉高砸打下去,依照刀或斧的形狀夯打,嘀嘀噠噠,你夯我夯,輪流操作,很有節奏。那天雇用了一個新學徒,鐵匠師傅教導他打鐵趁熱,如何高舉錘子使勁猛擊,為了讓他有秩序的幹,師傅加以指導說明:「你要留意,高舉錘子,我一點頭你就砸下去。」學徒唯唯諾諾,謹記在心注視著,看見師傅一點頭,立即一錘子打下去!天呀!他竟糊裡糊塗的打在師傅頭上,當堂頭破血流!
有位男子,逛街時遇見一位很久沒見面的女郎,向她打招呼,女郎滿瞼狐疑地對身旁的姊妹低聲說:「好像不認識這個人。」他聽見了,慢吞吞地說:「妳是真抑假?裝作不認識我……我以前就是妳老公……」他未及說完,女郎已一巴掌摑過來,罵句「神經病」就走開了,其實他想說「以前就是妳老公的同學」,卻無端受辱。
另外一場合是口吃的人,廣東人稱為「漏口」,那是口腔障礙,不能將一個詞句順溜說出,要重複說出上一半幾次才能連接後一半,聆聽的人很容易疏忽而誤解,必須耐心聆聽完整個句子,才明白真正意義,然後作出合理的反應。
以前在越南堤岸,僑胞以廣東人佔多數,早上街頭擺賣很多廣東式靚湯粉麵,潮語稱為粿條的那種,民眾喜愛的早餐。廣東人幫襯,習慣呼叫煮粉,而「煮」又有個古語是「熝」,仍有長者喜叫熝粉。當年有個口吃的人去吃早餐,不順暢的吩咐攤販:「唔…唔…唔該,熝…
熝…熝…碗粉俾我。」廣東話熝與六同音,那天適逢生意興旺,攤販忙碌料理,沒留意多少顧客,只銘記聽聞「熝六碗粉」,他迅速地一連煮好六碗粉,伙計用托盤端出去的時候,哎呀!搞錯了,僅有一位食客嘛,那完全是聆聽欠謹慎的結果。
這場合,有點像早期香港有位口吃的人那樣,去北京旅遊,途中口渴,走到飲料攤位,打算購買一樽裝汽水,詢問價錢若干,攤販一邊拿著開蓋器一邊說:「XX元,開不開?」此君覺得價錢實在太貴,乃指著攤販回答:「你開…開…開……」攤販是靈活服務顧客高手,聽到「開開」就迅速開啟樽蓋,一連開了兩樽,卻聽到口吃者說出的下半句:「你開……開玩笑吶,價錢這麼貴!」說完便轉身離去,攤販為之氣結。
這種種事情的發生,都是聆聽者不小心,沒有耐心聽清楚整句的表達,或者未理解說話的內容,自己倉卒作出決定;吸取經驗,每當聆聽別人的講述,千萬不要先入為主地急速判斷,放緩慢點,以清醒的頭腦去思考,然後作出決定也未遲。
大明正德皇時期,廣東有位政治人物梁儲,官至內閣首輔,發生一段寫詩賀壽的軼事,可作為謹慎聆聽的參考資料。傳說梁儲有一回前往參加柴姓世侄家庭的壽宴,遭受其富裕親人的鄙視,他看在眼內,心照不宣,顯得若無其事;跟著那親屬與知縣想讓他出醜,建議他在白絹上題詩,他循例推辭未遂,便答允下來,研磨香墨,下筆疾書,首句是「丫環不是亞娘身,」一看這不雅詩句,眾人不樂,那位富親更在咒罵胡說八道,豈料第二句是「月裡嫦娥降世塵;」那意義又完全不同了。繼續第三句是:「生下五男皆做賊,」富親更無法忍受了,破口大罵這是誣蔑詆毀柴家兄弟的聲譽,知縣在座居然還敢放肆,揚言必須拿出真憑實據;這時候,梁儲慢條斯理的寫下最後一句:「偷取蟠桃敬母親。」立即扭轉情勢,貶抑化為讚揚,滿堂喝采!
這個歷史故事,無疑也是指出,聆聽發言須謹慎,要顧及全面,等待到最後話語結束,將意思表達清楚,全面瞭解,然後採取正確回應。否則,變成斷章取義,一知半解或完全誤解,甚至好事弄成壞事,那就確實難堪。
(二○一八年五月廿五日星期五發表於鳳凰城美西僑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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