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腔紅調                                                                   

 

剛過去的十月廿九日星期六上午,我在鳳凰城康樂大廈的會場,參與「紅虹福音粵曲見證分享會」,我和其他眾多喜愛粵曲的廣東長者一樣,欣賞到紅虹優美的歌聲,見證紅虹以粵曲唱福音,宣揚主的恩典。

 

「紅虹是粵劇界一代宗師馬師曾及紅派藝術界創始人紅線女的掌上明珠,也是一位粵劇藝術家,粵劇表演藝術工作者。一九九一年於台灣浸信會懷恩堂信主,自此生命得更新而變化,透過粵劇、福音粵曲、南國雅歌等藝術,傳揚神的救贖恩典,使人歸回創造天地萬物的主的國度裡。」

 

相信大家都看過這段簡介,明白這位藝人的實力非凡。前後三場的演唱,大會過程報章已有詳盡報導,如果親身出席的即見證了分享會,如果因事繁忙錯失良機的也從報章中得悉概況。

 

現在我只講述一下自己的觀感。坦白說,我沒有信仰天主,之所以參與福音粵曲見證分享會,純粹欣賞粵曲為主。對於紅虹,我認識不多,聆聽她的演唱,反而讓我緬懷她的雙親,馬紅兩藝人給予越華觀眾很良好的口碑,所以在康樂大廈演唱會後,紅虹在辦事處休息,方大姐叫我進去訪談,我就對她提起當年馬師曾、紅線女到越南堤岸登台,留下深刻印象。

 

   我記不清楚是一九五幾年了,是吳廷琰執政期間,馬師曾和紅線女獲邀請到越南堤岸大光戲院登台,那時我在堤岸總督芳街的一家商店做售貨員,距離戲院很近,打聽不少有關兩位紅伶的動態。我的老闆是潮州人,卻愛好欣賞粵劇,把馬師曾紅線女的演藝讚不絕口,幾乎每齣戲劇不放過,購買昂貴的「大堂」位觀賞。

 

那個時期,馬師曾是省港著名的紅伶,「大佬倌」蒞臨越南當然哄動僑界,愛好粵劇「睇大戲」的人士,在工餘飯後以此為話說,談論不休。馬師曾的唱腔別具一格,「呀呀牙牙」的似乞兒叫喚;他也是個與時代並進的伶人,主張傳統戲劇加插現代情節,用西樂配合中樂演奏,使粵劇更精彩!他還採用俚語俗諺編入歌詞,讓戲劇大眾化。

 

馬的拿手好戲《賊王子》、《苦鳳鶯憐》、《孤寒財主》等歌曲,喜歡唱歌者就倣效其歌喉演唱。「人家請飲茶,食完兼夾搦,叫我請返餐,寧願腳伸直。」這是如假包換的吝嗇鬼(孤寒財主)。「我姓余,我個老竇又係姓余,合魂就係我嘅名字。」這是《苦鳳鶯憐》的余合魂訴情,至於《賊王子》就更加好笑,據傳有個戲迷帶了其越南妻子去觀看,當馬師曾唱出「去東海採個粒龍珠」時,運用那獨特的馬腔,柔和而有力地重複演唱:「…採個粒龍呀呀……個粒龍呀呀……個粒龍呀呀呀呀珠!」聽得這妻子又羞又惱的責罵,怎麼這樣粗俗的歌詞還大聲而連續的唱呀!原來廣府話的「龍」和越南話女性私處語音相似,而「粒龍」驟聽之下誤以為越語罵人粗話,難怪這妻子嬌羞指責,當時曾經是堤岸民間馬腔大笑話,流傳很廣。

 

   後來,越南華文報紙傳出馬紅婚變,大家不甚留意,當作娛樂噱頭,不久傳出馬紅投共的消息,這就令人震驚了,那時南越仍然高舉反共旗幟,和台灣的中華民國一般,絕不容許共產份子在任何場所出現!從此,所有收藏馬紅的東西都是違法的,歌曲不准播放,電影不准上映。紅線女有不少影片,十分賣座,如慈母淚,一代天驕……紅線女的許多唱碟,那嬌滴滴的聲音,運用自成一格的紅派腔調,讓人百聽不厭,但自從馬紅進入大陸,政府全面禁止。

 

我最後觀看的一齣馬紅電影是《鄉下佬遊埠》,馬師曾和新馬師曾同場演出,人稱老馬和新馬,分飾父子兩角,紅線女飾演馬妻,戲裡戲外都是夫妻,自然萬分逼真。

 

幾個月前,我在六福酒家的蔡戛亮脫口秀「笑侃人生」節目中,臨時客串演唱幾句諧趣歌曲,調寄「秋的懷念」:「嘩!佢地成班男共女,馬騮咁跳,係處來亂咁呱呱叫,真正無聊,好似生蝦咁跳……」這首歌就是《鄉下佬遊埠》電影插曲,由馬師曾演唱,數十年了,我至今還記得歌詞,可見印象的深刻。至於紅線女的紅派腔調歌曲,流行傳唱的不少,我最難忘的却是在《原野》電影裡,她對吳楚帆唱的「好花枝」。

 

這次我見證紅虹福音粵曲的分享,慶幸能聆聽到好幾首悅耳歌曲,讓我揭開記憶的盒子,深深緬懷粵劇界馬腔紅調的超級藝人。有時我想,當年如果他們留在香港發展,紅線女不會遭受批鬥的災劫,馬紅戲劇人生,以至香港的粵劇歷程,將全面改觀,這又是否主的指引呢?我真正存疑,不懂理解!

 

 

二○一一年十一月二日星期三發表於鳳凰城亞省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