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會上

 

  這天晚上,我又來到六福酒家,通常晚間進入酒家,都是帶著愉快的心情,參加喜筵壽宴,或社團聯歡,或慶祝重大節日,而這晚完全不同,踏進酒家大門,就看見方大姐的遺容擺放在框架上,橫額寫著「方慧賢女士,我們永遠懷念你」!那是僑界人士特地組織的追思會,此情此景,內心不免惋惜難過。而前往酒家參加追思會,我還是第一次。

  自從方大姐的噩耗傳出之後,整個鳳凰城僑界為之震撼,為失落一位資深僑領而傷痛,為逝去一代巾幗翹楚而惋惜;從她突然臥病至逝世,短短的半個月左右,一時之間很難接受;事實擺在面前,惟有正視問題,為其辦理身後事,可惜喪家兒女不願張揚,低調處理,讓亞省響噹噹的僑領,沒有幾人有機會瞻仰遺容弔唁,沒有幾人能殯儀送葬最後一程,如此靜悄悄不符合她生前活躍的形象,於是,僑界朋友惟有為她籌備追思會,同時成立方慧賢獎學基金會,以紀念她一生為僑界付出的貢獻。

  參加追思會人數將近三百,集中了亞省僑界的知名人士,社會賢達,以及她生前好友和婦女會姊妹們;僑界元老余文勁也沒放棄出席,可見方大姐人際關係非常廣闊,優點遮蓋缺點,瑕不掩瑜,令人敬重。追思會上,張萬波、尹鳳影、莊淑華等耆英朋友忙碌著迎賓,鄧朝駒先生和陸太甘藹萍則聯袂主持大會儀式,程序逐步進行,配合得很好。

  凡是追思會,其重點在於讓生者對逝者表示思念,感謝逝者在生前的廣大付出和貢獻,以及讓在生的親友表達對逝者的愛慕,為逝者一生畫上完美句點。方大姐的追思會也離不開這種意義,很多僑領上臺表達哀思,闡揚其對僑社所作的努力,造福人群。張慧美還代表中華民國僑委會宣讀唁電,感謝其為僑界的服務精神。其後余自重、邱順雄、鄧情芬、高志中、黃麗容……等陸續發言,皆忘不了她生前在社區上的種種活動,她的胞弟也詳述了姊弟倆年少時的趣事,偷偷瞞住母親出外,一個跳舞,一個練武。……真正音容宛在,懿德長存。

  這追思會,我覺得和一般的有點不同,那是增多歌唱環節。可能在籌備會議時,咸認為方大姐喜愛唱歌,特別加插「獻給方大姐的歌」,耆英會國語組和粵語組分別合唱兩首歌,還有鄧朝駒、梅樹德等四人合唱廣東歌,值得一提的是方大姐最喜歡「流水行雲」小調,她生前曾對音樂師傅說笑:「他日如果我死了,不必上香膜拜,請在我墳前彈奏一曲流水行雲就足夠了。」如今她真的逝世,康樂粵韻曲藝社幾位樂師,特別以揚琴、小提琴等三重演奏,加上永泰以該譜獨唱「賭仔自歎」,當年方大姐在慶祝美西僑報報慶曾唱過的歌,應該令她了卻心頭願,安慰在天之靈。

  在歌唱中,我認為鄭弘自彈自唱那首〈送別歌〉比較適應場面,此曲幽怨哀愁,詞藻文雅,是弘一法師李叔同經典佳作,歷經幾十年傳唱,經久不衰。在這晚追思活動中,陳普以「慧賢」鶴頂格書寫的輓聯較有深度,簡潔地讚揚她生前致力建立中文學校,努力促成康樂大廈的建設,真個造福人群,遺愛人間。這白絹黑字聯語若張掛在禮臺上,放在方大姐遺像兩旁則最恰當。最後由高志中從臺灣帶回來的大幅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幟,代表國府銘記方大姐為僑胞效勞功勳,饒富深意,轉贈其家屬,也是人死留名的榮耀。

  追思會將近尾聲的時候,也傳喚我上臺發言,講什麼好呢?所有小史功績都講盡了,再說是多餘。我只略談談與她的交往點滴,我一九九七年初到鳳凰城,不認識哪位僑領,僑領更不識我陌生小卒,湊巧方大姐創刊華僑時報,我又喜歡寫作,覺得新報紙亟需稿件支持,就寫作投寄,方大姐立即來電聯絡,叫我多投稿,又知道我是新移民,好意地告知,如有任何困難,她可幫助。

  讓我最難忘倒是有一年,十多年前了,她為編印婦女電話簿而煩惱,有一晚深夜打電話來找我,訴說無法入睡,你們男人太過份,指責婦女不安份守己,不處理好家務,學人出社會搞搞震;當時我問誰責怪妳,與我無關,她蠻橫的說是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大男人主義,說什麼中國社會向來是男士管理,男主外,女主內,婦女拋頭露面出社會,成何體統。最後我解釋中國幾千年來,似乎都是男人天下,其實背後有很多是女人主宰的,歷代有不少女中豪傑,有女將軍、女皇帝等等,我說妳在鳳凰城也是個出色的女強人,誰說女人多事都不對。最後她要我想辦法出這口氣,我漏夜為她撰寫了〈替女人辯護〉,她歡欣的刊登在當年出版那本《婦女電話簿》內。當然以後方大姐和我還有不少接觸,尤其是創辦美西僑報後,我不想在追思會上花費太多時間,故不多言。

將近九時,主持宣佈,追思會最後播放方大姐生前錄下的歌聲,讓大家重溫音容,追思往昔。惟我夫婦擔心外孫女在家不耐煩,萬一不順從其舅母照顧,哭哭啼啼就不好,因而離席道別回家。

 

二○一九年十一月十五日星期五發表於鳳凰城亞省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