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 以 抉 擇

                   上星期的一天早上，濃霧籠罩大地，使我想到駕車在路上會增加危險；令我記起每次下雨在朦朧天氣中駕車，難辨方向，內心畏怯，惴惴不安。同時表達在駕駛途中，我常引起無限感觸，覺得駕車上路猶如人生處世，有時不知前途如何，有時不知該怎樣抉擇？在高速公路上三四條車線，哪一條才順利到達目的地？走哪條較為適當呢？有時真難抉擇。

正如曾經提過，看見較少車輛那條，以為很順利，立即駛進去，可走了一段，前面遭堵塞；看見右線暢通無阻，乃轉過右線川走，豈料不一會，前面也堵住，而且更厲害，車子幾乎完全停頓，剛才在左邊一起的汽車，此時竟獲得通行，超越前進！假使早知如此，又何必轉道呢！

不僅是在高速公路的三四條車線，難以抉擇，還有選擇哪條公路行走才順暢，同樣難以抉擇。我自從前年搬遷到錢得樂寓所以來，每星期都要回格蘭岱爾舊居一次，其中有三條高速公路可行，分別是六十號高速公路，一○一高速公路，以及離我家較近的二○二高速公路，究竟選擇哪條最好？也是一大問題。

三條公路我嘗試走過，有時開始覺得快速便捷，很感滿意，次數多了，又遇堵塞阻滯；我駕車並不靈活，車輛太擁擠不敢胡亂過線，害怕把持不定發生碰撞，惟有慢慢推進，真不好受。每條公路都出現擁擠塞車情況，早上處處交通皆如此，順暢只靠碰運氣，有什麼辦法呢？

  由於這種種因素，讓我感覺駕車路上難以抉擇，從而產生感觸，將駕車上路比喻作人生路上，實在恰當；駕車途中的遭遇，有點像人生的經歷際遇，不是我們能夠全權主宰。有時明明看見前面是通衡大道，暢行無阻，可以直達目標，偏偏左右各方擁入大批車輛，擠滿途徑；或者驟然發生車禍，後來者被迫停頓，或要想方設法繞道而行。繞道也不容易，若遇上掉頭轉向的單行道，就更加麻煩。

    回顧我踏步人生路，何嘗不是諸多阻滯，時常像駕車受到堵塞一般。我這人生在出發的路段就崎嶇不堪，一路走來途徑都是坎坷、曲折、高低不平。嬰兒一度是丐幫弟子，孩童年代過着赤貧日子，三餐不繼，有時要去附近造豆腐工廠的老闆娘，乞討豆渣回家，蘸上豉油當飯食，多麼悽苦！九歲那年，先父開闢一條康莊大道，我有機會進入私塾讀書，正在慶幸期間，先父積勞成疾，大病一場，成為殘障人士，有如交通發生車禍，無法前進，我十歲就輟學，要和兄長去玻璃工廠做童工，賺錢幫補養家糊口。

    十四歲那年，輪到兄長駛進平坦路段，供給我重新入學，就讀同鄉會開辦的番禺學校，可減低學費，插班讀三年級，我努力學習，翌年參與全西堤華校學生常識比賽，奪得冠軍，學校感到榮耀，決議給我免費讀到畢業，可惜兩年後，兄長行駛的坦途，竟被勞資糾紛的罷工場合堵塞，家庭經濟陷入窘境，眼看我要再度輟學，幸得級任老師和校長同情，建議讓我兼任校役工作，領取工資，維持生計，以半工讀方式完成小學畢業。

    我這般環境，當然沒有資格上中學，再次踏足社會謀生，選定一條打工路線，省吃儉用，儲蓄款項，期望早日成功立業。終於在一九六七年末，朋友趙成與我商量創業，開設生產塑膠乳罩的小型工廠，他出機械和技術，我出營運週轉資金，一切順利進行，預定一九六八年戊申春節來臨，邀請親友聯歡聚會，恭賀新禧，並宣佈創業成功，榮登老闆寶座。

    然而，萬萬料想不到，越北政權竟違反新春停戰一週的協定，趁勢爆竹喧天的歡樂聲響掩護下，偷偷發動襲擊南越，震驚全世界的戊申戰役，不但摧毀整個南方社會，民眾遭殃，亦破壞了我創下的平坦路途，老闆位置灰飛煙滅，廠房倒閉，血本無歸，所有努力成果化為烏有。正如駕車順利進行，突然被前面的大卡車翻倒阻塞，自己車輛也受損，一時徬徨無措，難以抉擇。

    戊申戰役導致越戰緊張升級，我更被迫從軍，而在當兵和躲藏之間，也是難以抉擇。我當時有些不滿違反停火的協定，也聽從美國呼籲，人人擔當保家衛國，廿一世紀將消除共產黨，那就無可奈何，天后婆誕日被拉伕當兵，不再賄賂逃避，順從地穿上戎裝，接受軍訓，分配到第十步兵師團，踏上征途。

哪曉得，經過多年的軍旅生涯，出生入死，到一九七五年，在後台總指揮的美國，竟然棚尾拉箱，抽身離去，停止援助，放棄南越，讓北越勝利解放南方。唉！我這個保家衛國的軍人，一夜之間，被指責為手執槍桿反對人民的美偽走卒，要聽從改造思想教訓，多麼受辱呀！我的人生路途上，是否作了錯誤的抉擇呢？只有天曉得！

     二○二四年二月二日星期五發表於鳳凰城亞省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