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秀麗北遊記》之 六

　　三島，初聞大名，以為是海洋中或河床上的三個島嶼。其實不然，三島竟是巍巍大山，高聳入雲霄，海拔為一千四百公尺，由三個主要大山組成，面積廣闊，中心部份屬於永富省。之所以名為三島，大概是古人見到三座高山的頂峰，被山腰的雲海遮蓋時，儼如三個島嶼在雲端，傳說中的神仙境界！

　　從雄王廟折返，重經越池市，循原路向左轉，不久就進入三島的範圍。平地公路為廿四公里，山地路段則十一公里；當大家看見兩旁都有小山崗，路面開始高低起伏時，知道快要到達三島了。

 　　車子漸進，前面的山愈來愈巨大，有些山的表面裂開了許多縫隙，似山崩地裂的樣子，也是我們少見的奇蹟之一。山路像長蛇般向上爬，過了一條小溪流，遊歷車停下，我們跑下溪流邊，只見潺潺溪水不停地奔流，清澈如鏡。我俯身洗手、洗臉，啊呀！多麼的涼快！這時候，嚮導則走向路旁左邊的一列房屋裡，原來這是三島遊歷區的聯絡處，旅行團必須在此辦理旅遊手續，他們用電話通知山頂上的旅店，準備迎接這批遠道而來的客人！

　　汽車開始上山，路旁不遠處有個大牌子寫著：「司機注意，由此起山路崎嶇傾斜，甚多彎曲，非常危險！」原來上三島的山路，並不好走，路面狹窄，傾斜度高，一面是高山，一面是懸崖，或許是築路的日子悠久，缺乏修補，許多路段崎嶇不平；而且，登山路程，並不是螺絲形狀的環繞而上，也不是海浪式的起伏向高處推進，恰似彩綢舞表演的絲帶作之字形擺動，左彎右拐，上高落低，越南人稱為「雞翼」，的的確確充滿危險，若非經驗到家的司機，實無法駕駛。

　　坐在我身旁的一名大姐對其弟弟說：「你曾遊大勒，這裡和大勒就差不多了，而大勒山路的危險遠不及這裡；來到三島，大勒變成『濕濕碎』啦！」

　　曾經遊覽過許多地方的鉅叔也表示：「由大勒去芽莊的海雲領，其山路斜度已夠驚險，但現在看到三島，相比之下，真是瞠乎其後！」

　　然而，欣賞這裡的天然山林景色，頗令人陶醉。看啊！高山蒼蒼，雲海茫茫，巍峨高聳的山頂，被雲霧掩蓋；遠處山腰間，叢林深處，隱現一條彩帶飄揚，是瀑布垂懸；路旁山林區域，山雞野鳥，自由飛翔；向下俯瞰，深邃的山崖，草木野生雜亂，峭壁石角巉岩；遙望天邊，藍天襯綠地，一片大自然的美景，展示非凡描繪的圖畫。

　　向來居住平原地方，尤其是常住在大都市者，很少有機會光臨這些優美的避暑勝地，今番大開眼界，滿懷高興，難怪陳姐讚嘆：「單單遊覽下龍灣和三島這兩個地方，已經值回票價哩！」

　　山路實在過於傾斜，車子變成蝸牛般的蠕動著。又因為從海防市去雄王廟，再轉來這裡，長途馳騁，機器比較吃力，爬到第四個牌位時，汽車拋錨了；原來是油泵出毛病，不注油；司機把儲備在車上的整桶子汽油，用膠管直接將油引注入機內，馬達就恢復活動。這時已近黃昏，司機阿成心急，盡量趕緊在天黑之前到達山頂旅店，否則夜了，就大霧瀰漫，不辨方向，所以不敢讓車子停留，繼續吃力地爬上去。

　　豈料，機器過於灼熱，膠管汽油不時滲淌下來，不久後，竟然著火燃燒！嘩！哎喲！在這危險的山路上爆發火燒車，真是陣陣驚魂！攜帶兒女的遊客，更加心慌膽寒！呼叫求救聲浪從車廂中跟隨濃煙散播出來！我是在後座的，急忙推國平先下車，又提防他慌亂的衝出去，因為離車身不及兩公尺就是懸崖！

　　幸好，這險象環生情景僅是虛驚一場，憑著各人機智應變，化險為夷。司機最鎮定，一發覺失火立即呼喊搬走汽油，胡志明市的女嚮導員娥姐，十分英勇機警，不顧被灼燒，拿起風褸猛拍火勢，隨即急速抱住汽油桶跑下車去，其餘各人立即把火燄弄熄滅，發揮同車共濟精神，總算有驚無險。

　　天已晚，大霧慢慢籠罩整個山區，寒流漸漸侵襲著人群。七時正，遊歷車安全抵達三島山頂盆地，下榻正面堂皇的旅店，放置好行李，即進晚餐；餐室離旅店約一百五十公尺外，徒步前往，忍受寒風刺骨；處在雲霧遮蔽之境，燈光朦朧，露天的台階，地面濕漉漉的，也是我從未見過的現象。在三島吃的這頓晚餐，只是大碟炒河粉，並不豐富，而我們正是驚魂甫定，即使美饌隹肴，亦不會覺得好滋味。

　　由晚間到天亮，外面一直雲霧瀰漫。居住這山區旅店，是橫形的建築，樓上房間的後面必是大門的方向，全部用玻璃鑲嵌，拉開簾幕，可以觀賞青山景色；但此時此地，朦朧一片，又能看見什麼呢？這晚上，透過玻璃門外望，除卻濃霧，看見許多特色大蝴蝶，追尋電燈的光影而貼伏在玻璃門上，構成有趣的圖案。

　　翌晨八時多了，雲霧仍一陣陣的飄來蕩去，我們就在朦朦朧朧中旅遊。昨日來時，我們在山下望見雲掩山頂，估不到自己也登臨這最高境界，進入雲層，做了雲霄漢。有人說笑是已經做起神仙，正在騰雲駕霧！

　　這裡才是真正休假避暑的理想勝地。有來客把三島比擬作北方的大勒，然而，兩者有很大差別，大勒是個城市，免不了嘈雜吵鬧聲響；三島則是山頂的一個盆地，清幽恬靜，遠離塵世，純粹開闢作休閒渡假遊歷區。據海防市的嚮導海兄告訴我們，這是法屬時代闢建為避暑區的；法國人發現這裡終年氣候涼爽，夏天最炎熱的季節也不超過攝氏廿七度，冬天又不太寒冷，就選擇這地方渡假。抗法時期越方特工戰士曾炸燬不少建築物，奠邊府大捷後，政府才逐漸重修擴建，供人民旅遊。海兄帶大家去參觀銀泉大瀑布，從盆地往山腰下面走去，很低很深，有水泥鋪砌的石階，沿山形轉落，容易踩踏；鉅叔邊行邊數，竟有四百多級。到達瀑布處，只見水流像一幅白布高懸，傾瀉下來，湍急直落，沖力強勁，水花四濺，猶如萬馬奔騰，豪氣萬千，景象雄偉。大家又在這兒猛拍照片，留作紀念。

　　三島除了參觀瀑布，還可從盆地向上登高約一千多級，是最高峰，那裡設置廣播電台；不過，大部份旅客害怕雙腳疲累，去的人少，就取消了三島登峰造極的節目，改為閒逛，往游泳池去。此時雖然已過上午九點鐘，雲霧依舊飄浮未散，氣候仍冷，沒有人敢下水游泳，只在池邊賞玩。

　　我們的章程是在三島吃完午飯，就下山到別處。登上雲霄，一度驚魂，却不安排逗留多些時間，未免可惜。

　　中午，天氣才開朗一點，有少許陽光，照耀著我們下山去。由於山路危險，大家精神緊張，不苟言笑；只有年輕的達揚，拿起紙筆，記畫迂迴曲折的彎路，由山頂至山下溪流為止，竟有一百七十五個危險拐彎處，實令人咋舌！上山時開盡馬力，花幾個鐘頭，下山時不用加油，順勢滑行，只花廿分鐘，多麼刺激呀！

（本文曾發表於越南，一九八六年十月九日，解放日報逢星期四刊出的「國土與人民」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