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秀麗北遊記》之 七

　　我們這個河內十日遊的旅行團，到了第六天，才正式認識河內市區的面貌。

　　離開永富省三島之後，取道這個古老的首都，經過那偉大工程的昇龍橋，以及面積廣大的西湖，然後抵達市中心。那裡有歷史傳奇性濃厚的還劍湖，大家都略略一遊，繼續再去十一公里外，屬於河山平省境，在河東橋畔的銳江旅店，休憩歇息。

　　連日來撲撲風塵，奔馳於海防、廣寧、永富間，雖然好玩，也覺疲勞；躺臥在旅店中冷氣房內的墊褥床，真是最佳享受！吃完晚飯，在旅店前的銳江河畔散步乘涼，步過河東橋彼岸，有個小花園，進內閒坐聊天；附近有間河山平展覽館，不過晚上沒有開放。

　　河山平省也有名噪北方的遊歷區──香寺。由河東橋起程前往約八十公里路，我們的節目安排在第七天，遊覽這個名勝古蹟。銳江旅店人員替我們準備午餐的乾糧，又作另一次的野餐！

　　香寺，說得正確點是香山寺；它不是一間寺廟，而是許多佛寺、廟宇，分佈在重重山區之中。這兒的山並非巍峨高聳，卻是起伏連綿，四周環繞；山下小河蜿蜒伸展，山水相逢；環境清幽，如詩似畫，令人陶醉。難怪越南詩人們曾創作六八言詩讚美香山景色：

　　「果然第一南天！

　　　帶走猶恐群仙怨煩．

　　　不如留在人間……」

　　是的，香山美景就是留給人間，讓人民到來賞玩；「仁者樂山，智者樂水」，誰人到此神仙境界，定必樂不思歸，流連忘返。

　　旅遊香寺，汽車不能進內的，只好把遊客載到底江堤畔，大家就要下車，帶著簡單的行李與乾糧，徒步而行。底江並不寬廣，却沒有建設通車橋樑，真是美中不足。江面只搭建簡陋的行人浮橋，對面那邊，馬路兩旁，全是一間間小屋，都在門前書寫「客舍」字樣，以便宜價格租給遊客住宿，私人經營，大概有一百家以上，我們大感到驚訝！

　　曾經在春季來過這裡的達揚對我說：「香寺的盛會在農曆二、三月間，上次我來時可謂遊人如鯽。上山時，山路狹窄，人潮洶湧，像戲院散場一般擁擠。這些屋子就是讓遊人投宿或作暫時的歇息。」

　　這段路程有整公里長，有溪流、小橋、人家。過了小橋，海兄到香山遊歷區辦事處聯絡，獲調派一艘敞篷遊艇來運載我們，約四十個座位。乘坐遊艇沿著小河流前進，開始遊覽香山美景，水路行程為三公里許，將依照原路回來。

　　在下龍灣，我們是乘大船，出闊海，一望無涯，群島散立各方。現在香山，坐小艇，渡細河，不見源頭，環顧四周，山巒重疊連綿，似進桃源仙境，又如登山尋覓高僧的信徒！泛舟河上，又見荷花浮水面，水光瀲灔晴方好，山色青翠景亦奇：旅行人像探險者，一切都感覺新穎，充滿樂趣！

　　遊艇航行不遠，停泊山坡下，上岸參拜「呈廟」。翻譯員輝兄解釋：「呈是呈稟的意思，等於我們唐人的山神廟、土地廟一樣，即是我們來參觀香寺，到此呈示，以免群仙責怪。」入鄉隨俗，出水隨灣，我們當然不能免俗。

　　離開「呈廟」，遊艇繼續前程，經過一座狹小、簡單、低矮的水泥橋，叫做「會橋」，平日清閒無人過，香山盛會接踵來！這條小河，當地人稱「宴溪」，可能是香寺節日，各地湧進的人潮有如赴宴般擠迫，所以稱為「宴溪」吧！

　　宴溪其實是小河，位於兩邊叢山之間；機動遊艇發出輕輕的馬達聲響，沿著河床前進，山向後移。我想起唐朝詩人的句子：「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在經過會橋時候，望向水底，青山白雲與小橋，都在水影中動蕩。我又想起越南的六八體詩句：「雲隨水底過橋，船去青山似要回眸！」觀看兩岸，是山之崖，是水之湄，山水接連處，是少許平原地，相隔遠遠的會有一二茅寮，有養鴨人家，有捕魚人家，有的在山腰種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默默的勤勞工作，似出家人，看破紅塵，與世無爭；寧靜地居住在這如詩似畫的野外，不愁呼吸著那混濁不潔的空氣。

　　大家聚精會神的欣賞這大自然景色時，嚮導員及幾位曾經來過此地的朋友，略述香寺節日的盛況。聽說起來，有點像南方的遊客去朱篤行香拜婆一樣，多多少少，帶有宗教信仰色彩；不少遊人，到達這些歷代古老的寺廟，每每產生奉仙敬佛，祈求保佑合家安寧的心態。

　　香寺範圍遼闊，名勝古蹟很多，要有足夠的日子才能遊覽得完，現在只選擇較近的作代表性參觀罷了。據說，香積洞是最美之處，可惜這次未能登臨。我想起了王維詩人的《過香積寺》，不知和越南香積有何不同？

　　「不知香積寺，數里入雲峰，古木無人逕，深山何處鐘？泉水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薄霧空潭曲，安禪制毒龍。」

　　日已中天，遊艇靠左岸停泊於天廚山麓，我們魚貫上岸，拾級登山，這裡的碑誌註明是歷史遺跡區，和雄王廟一般，也是獲得保護的寶貴文物。山路平坦寬闊，我從未試過這般容易行走的；像國平這些小孩子跑得更快，連契爺這樣較老的長輩也覺得輕鬆。達揚說：「今日只有我們這班人，才這麼寫意，聽說上一回，有個婦人抱住孩子，在石階上擠得舉步維艱，進退兩難，害怕跌落山洞，母子齊哭起來。」不過，據了解這兒只是第一站，故未見疲倦。

　　行至第一層區域，是四面環山的小盆地，中間一座陳舊不堪的古老涼亭，左邊一列平房，寫著「香山客棧」，右邊則是遊歷區的辦公室和會客廳。由於我們是在香山淡季光臨，辦事人員格外高興，熱烈歡迎，殷勤招待。我們進入會客廳內坐下，並取夾肉麵包作午餐。主持人燒水沖茶，濃茶奉客，知道我們是從南方不遠千里而來，更感開心，倒履相迎！並派指導員向我們詳細解釋香山寺全區面貌，有挂圖指示，包括多間廟宇，多處名勝，若遍遊整個香山遊歷區，費時三天才足夠，現在只到天廚山區一部份，可說十中無一。在古亭的右邊，就是天廚禪寺，我們循例進香參拜，祈求平安。天廚得名由來，是因為這裡三座山，品字形分立，看上去像舊式廚房煮飯的風爐，成為天然的廚房爐灶，所以叫做天廚。

　　時間所限，這趟香山之行，只到天廚禪寺而已；其餘各美景名勝，只好看圖聽講，若要盡情遊覽，最好明春香山盛會，再度結伴光臨。而此刻，旅行團要趕返河內，聯繫明日行程。

（本文曾發表於越南，一九八六年十月廿三日，解放日報逢星期四刊出的「國土與人民」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