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秀麗北遊記》之 九

河內，是越南一個歷史悠久的城市。可以作這樣的比喻：南圻西貢是個勇敢衝勁的小伙子，中圻順化是個嚴謹莊重的中年人，北圻河內則是個德高望重的老前輩。每個地方都有其特色，有其不同之處；作為一個旅行者，應該抱持這種心態去遊覽、參觀、欣賞和研究。

河內，意思是其地方位於紅河之內。後來更擴大範圍，表示在紅河與底江兩河之內的城市。早在公元十一世紀初期，李太祖選擇這裡做國都，取名昇龍城，是金龍飛上天之意，有一段神奇的神話故事。法國殖民時代，以其位置接近東京灣，曾經喚作東京。阮朝遷都，以中部順化為皇城，河內仍然是北部的重鎮。直到一九四五年革命成功，河內恢復了其首都的地位；雖然保持本來面貌，却以嶄新氣勢出現，與歷代傳統不同的風采屹立著。

目前，世界各國的許多友人都到河內來作客，一向長久居住南方的同胞，組織旅行團遊覽參觀的日漸增多，華人為數更不少。我們這旅行團，華人就佔去三分之二。南方旅客，有如大鄉里進城，處處感到新鮮奇妙，許多風景美麗的名勝，歷史留存下來的古蹟，在南方少見，自然覺得新奇。

第六天午後從三島歸來，初次路經河內市區，單單走在那雄偉的昇龍橋上，就令人嘆服。橋分兩層，上層為公路，流通汽車；下層是鐵路，火車專用；鐵路橋是扯直線的斜斜橫越河面，公路橋則作Ｓ形的兩邊大轉圜，因此，在兩邊河堤陸地的公路橋墩和鐵路橋墩是分立的，到河面時才上下兩橋匯合一起，共用同一橋墩了。橋下是淺紅色的河水，輕微蕩漾，在艷陽的照射下，一片紅光，可說是進入首都的第一個奇觀景象。

越過昇龍橋，沿紅河西岸進入市中心區域，不久便看見公路右邊有個湖，面積非常廣大，嚮導員海兄告訴我們：「這是西湖！湖畔有一間最新型、最現代化的勝利旅社，是古巴援助建設的。」聽到西湖的名字，我大感驚愕，一向以為在中國才有西湖，原來在越南也有，自己真正孤陋寡聞。

來到青年路，只見兩湖夾道，環境雅致，據說這裡是讓青年男女散步乘涼、聊天談心的地方。一邊仍然是龐大西湖部份，湖畔有間鎮國寺；另一邊是小湖，名叫竹帛，附近則有關聖廟，我們卻無暇參觀。直進市中心區，才稍事停留，匆促地參觀著名古今的還劍湖。湖中小島有間玉山寺，離湖畔不遠，可循小橋步行過去；湖的另一角，建設一座水榭，裝潢很不錯。還劍湖是最有傳奇性，充滿神話色彩，當年黎太祖戰勝歸來，還劍予神龜沉下湖底的故事，仍在民間繪聲繪影地傳說著，玉山寺中，現在正供奉著一隻兩公尺長的巨龜呢！

那天只是路經河內，順道參觀，目標是前往河山平省，遊覽香寺美景，等到第七天下午折返，下榻和平旅店，我才正式仔細觀察首都的動態。市街樓房，似曾相識，由於同樣為法國屬地，和西貢堤岸的款式差不多。街道打掃清潔，晚上熱鬧而不喧嘩，靜中帶旺。我們三五成群的蹓逛市區，先去長錢街，看見人群大擺長龍購買冰棒，我很驚奇，打聽之下，才曉得到長錢街不嘗試吃這家冰棒，如入寶山空手回！於是，我們也等待吃冰棒，然後進去百貨公司、逛遊大戲院，又到還劍湖畔坐下石凳乘涼……河內市區，湖泊特多，可算是最突出而奇妙的風光之一。

第八天是星期日，上午瞻仰了胡志明陵、主席府、一柱寺後，返回旅店，大家建議下午特去西湖一遊，在高貴的勝利旅館享用晚餐，額外行程，費用另掏腰包。因為那天經過仰望芳容，未親香澤，不曾親至遊覽，頗覺遺憾。這次專誠光臨，但見西湖廣闊，景色宜人。勝利旅館，建築精緻，一列在湖畔岸邊，接連一列在湖畔水中，房間過百，設備齊全，冷氣開放，是國際水準的一流旅店。入門處是大會客廳，還有工藝品陳列館，音樂咖啡座，酒店、餐廳、放映室、乒乓球桌和游泳池等等，的確最佳享受，住宿的多數是外國遊客。

我們在西湖賞玩整個下午，購買些紀念品。蘇昆這位眾人契爺，童心未盡，玩得最開懷，游泳池中有美人，他游得樂呵呵，到晚餐時分，才肯罷休。

夕陽斜照，日落餘暉景色優美，拍幀照片留念吧！可惜烏雲不識趣，一瞬間將太陽蒙蔽，讓黃昏超速爬上來，大煞風景。「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抺總相宜。」這詩句也適合此間的西湖吧？但無論怎樣，西湖是值得留戀的；而留戀在記憶中，一頓豐富晚飯後，我們就要分　離。

星期一是旅遊的第九天，旅行團中年紀最高的郭老伯，身體突感不適，要進醫院治療；其老伴憂心忡忡，其親人發叔也忙碌著，最大責任的是導遊海兄，要奔走於醫院間，又要繼續帶團參觀，忙不過來，分身乏術；幸好都是在市區範圍內，否則增加許多麻煩。事件發生，多多少少也影響大家的心理，這是人之常情。

遊歷車照常轉動車輪，把我們載運到列寧廣場。廣場四周的公路兩旁，種植樹木，青翠陰涼，列寧的塑像威風凜凜地在中央高高站立，栩栩如生。廣場附近是越南軍隊博物館，中國大使館以及標誌著河內的昇龍城旗杵。

離開列寧廣場，第二站是列寧公園，舊名是統一公園；面積很大，中間停放一架蘇製米格機，供遊客參觀。園內有七畝湖，湖中另有小島，可渡小舟過去遊玩；公園中最有趣是照哈哈鏡，進內試看，必須購票。這是一個圓形的建築物，裡面小房間也是圓狀，放置各種不同弧形的大鏡子；我們進內，站在鏡子前照照自己的尊容，嘩！嚇了一跳，都變了樣貌，有的照出高瘦，有的照出肥矮，有的是長頭，有的是曲背，有的身長腳短，有的身短腳長……大家變成畸形人物，不禁大笑起來！出路時亦作螺旋圓狀，鑲嵌著許多大鏡，有點似八卦陣，鏡子互相反照，前後左右都看見自己影子，而摸不清出路，甚至行前碰上鏡子，惹來笑話！陳生最有興趣，要求再照一次。這兒真像神話中的照妖鏡，詼諧奇妙，美中不足是沒有冷氣設備，非常悶熱。

步出統一公園，行過對面街，那邊又有一禪光湖，湖上有天鵝船、水車等出租，給民眾泛舟湖上。啊！為什麼河內有這麼多的湖，是因在河流之內嗎？可說得是個多湖的首都。

跟著，參觀歷史古蹟之一的文廟。汽車載我們到一座殘舊而地方寬敞的廟宇前停下，由圍牆的橫門進去，只見廟的本身不大，前後場地卻佔面積頗多，廟前是大幅空曠地，也築起圍牆，有門口出去，那兒則是大池塘，池塘入口頂端建築一幢古色古香的樓閣，就是著名的奎文閣，據說以前皇帝在這裡接見優秀學子的地方；再去亦是空曠地，兩旁有許多石碑，記載著每年科舉中選的狀元、進士芳名，以能萬古流芳；由於年湮代遠，大多數墨跡已剥落了。我們到達文廟時，因為服務員缺席，無人帶領說明，便由海兄略為解釋，他的說法是：文廟等於越南最早期的第一所大學院。可能因政治理由，廟宇的供奉隻字不提。我進廟內，神龕處的大門上鎖．佈滿麈埃，看來封閉太久了；樑上橫匾仍在高懸，殘存的金漆字寫著「萬世師表」四個大字，為「康熙御書」，那是價值連城的歷史文物。而文廟，本來是供奉孔夫子的了。

最後一程是趁市，大家可以在同春街市購買北方的特產，可以了解河內市的經濟實況。下午則自由活動，可以探親、逛街、看戲，明天準備歸程。

（本文曾發表於越南，一九八六年十一月六日，解放日報逢星期四刊出的「國土與人民」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