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
味
2005.3.16 – 3.22．西貢孤獨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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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 片 子
迷入北京胡同的八陣圖
兩邊深宅緊閉 找不到
出口 心口有點發慌
四合院高牆內 爬出
一縷炊煙 伴隨鍋勺清脆炒馨
一鍋兒女家常情長
京味十足 清香韻味
顛覆 味蕾也哢舌
我吃了 一片
酥酥脆脆的京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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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 京 水 餃
山東人說 不吃生蒜
等於不會吃水餃
滿口一枚北京 爽滑菜肉潤汁
捨不得嚥下 再加一枚
舌蕾也會叫痛的生蒜
終於 咂咂吞下和珅手上
把玩的 有稜有角潤潤滑滑的
一枚金元寶
都怪聽了山東人的話
俺摀著嘴 走出水餃館
✦北京
全聚德烤鴨
一匾額老招牌兒
燒烤幾百年 烤出
一隻 呷呷的北京鴨兒
全聚德烤鴨對肯德基炸雞說
你可將大名 寫在
鴨身上 待一會兒
會烤出屬於你自己 喔喔的雞兒
然後 可以用你的信用卡
甭付美鈔
我握筆掭了一口甜蜜蜜?
寫上自己的姓名 卻烤出
三十年前 焚詩?
詩尸筆名燻焦的嗆味
?北京全聚德烤鴨店，一排吊鴨，任由你選，選中的蘸蜂蜜書上自己的名字，
待一會兒，侍者會端上一隻有你金黃色大名的烤鴨。
?一九七五年，四月最後一日，一座十面埋伏的城市，整座城都在焚書，始驚
覺已身陷秦朝。惶恐之餘，親手將自己全部的詩文和書籍，一把火，自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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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 京 灌 腸
入口如嚼蠟 再耐心
文火細嚼 你會細細
啖出 踹足
唱腔 柔腸迴盪蹁躚
餘韻雋永的
京劇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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涮 羊 肉
箸一片薄薄的羊脊里肉片
兩三下涮一聲 一隻水鳥掠過水面
爪抓 一條鮭魚血色的風釆
蘸一蘸 香菜腐乳辣醬的溽暑
雲霧 降落嗷嗷待哺的山谷
咂咂颯颯 我聞到
蒼鷹展翼俯瞰 掠過
火山口 孤絕的
王者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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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 肉 膜
風沙滾滾 沸騰
一碗 兵馬俑
陣前風雲 中原
已一身潮汗
啃嚥
羊雜滋膜腸中
一片 渺漫模糊的大漠
饕餮咤咤
齚到舌蕾
不小心 齚缺了西安
一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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醬 羊 肉
牧鞭 鞭策不了
公羊生羔羊
一口風沙 反覆
齥了 十九春秋
一片中華醬味 我齥出
蘇武 一身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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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 疆 羊 肉 串
一爐吐魯番盆地
熏香戈壁 舉掖
舞出的茴香
撒一把 沙漠體香的孜然粉
再撒一把 熊熊
辣椒龍捲風
滾滾西北 風沙
沸騰 串串
康定情歌
我哶哶 咤咤吃了十串
風雲味蕾的馬蹄
也瘋狂 還要一串
馬車伕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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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白 菜
北京最寒冷的冬天
唯一不畏風寒的冰心
風韻 又白又嫩的大白菜
苦守寒窯 凝結
一冬 飄霜的潔白
鍾情的北京人 貞忠
專一 只吃這一味
冰心多汁的愛
註：中國大陸門戶未開放以前，一到冬天，整個北京城，就沸騰起來，
大街小巷，堆積如山的大白菜，家家戶戶，一車一車的大白菜，忙著載
回家置入地窯過冬。北京人就靠這一味唯一的公理，渡過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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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 胡 蘆
四合院的二胡
把京都的胡同 拉悠了
委婉悠逸又委曲
曲折的時光 穿越
宮廷牆外的遺帙折射
遺下 一串甘酸童趣的
糖胡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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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 肚 王
反芻 咀嚼
一碟爆肚王的水爆牛毛肚
獨酌 一壺白干
咀嚼反芻又斟酌
愈嚼 愈酌出
毛主席的毛語錄
我肚中三反五反的脹氣
快爆了
✦大
碗 茶
長長的壺喙 啐一口
駱駝祥子的膂力
你是否品茗過
用汗水煎泡的功夫茶
茶館 人民的幣
老舍 也捏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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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 花
脆脆一口瀋陽
咬碎 冰封黑龍江的東北風
愈齧 愈甜香留齶
冰脆 齧鈍門牙鋒芒的銳角
竟忘了 口中仍噙齕
連雲港冰封拋錨的一條辮子
✦琉璃廠孔府菜館
曲阜孔林的松風 回鍋
禮記中一碑一石 添醬
加料 拋鍋爆炒
一鍋 唯物物語的論語
儒飶飄香於 薈萃
古今風雅於一爐的
一片 琉璃瓦
以為孔府菜餚 道道倫理
之呼者也 而端上來
卻是 味味清淡的
倫常瓜葛魚禽野菜
自古逸史帙墨多野味
是否 仲尼出於野而食於野耶①
由孔府食譜 譜出的
韻腳 楞頭幌腳
平平仄仄走出孔府菜館
被吃成一身野味的
在野人物
?《博物誌》的（雜說）云：“聽誦詩書諷詠之音，不聽淫聲，不視邪色。
以此產子，必賢明端正壽考。故古者婦人妊娠，必慎所感。感於善則善，
惡則惡矣”。這是古中國最原始的胎教理論。而（異說）云：“瞽叟夫婦兇
頑而生舜。叔梁紇，淫夫也；征在，失行也；加又野合而生仲尼焉。其在有
胎教也？”反駁之。甭管它（雜說）還是（異說），有一酒道理，它顛撲破了
民間俗云：「有其父必有其子」的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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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 糧 粥
廣東人說 潮州人
一枚黑欖 三五碗
粒粒水米饙明的稀粥
潮州人說 廣東糜粥
迷迷糊糊 如飲漿餬
還加一油條的油炸鬼
江北人說 上海泡飯
茶飯不分 有傷腸胃
上海人說 江北人
什麼雜糧都可入粥
抵抗外邦鬼子 幾百年
還大口呷 雜種粥
一大鍋中華稀粥
只要我高興
何粥不可
北京冬天 不妨來一碗
王蒙 堅硬的稀粥
多硬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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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 汁 兒
踏入紫禁城門檻陰冷的
青石板 迎面而來
支離破碎而錯位的時光肢體
需借用沈從文 拒絕握筆的
右手 重新擺設的
觸角 撫摸朝代的體溫
從皇帝寶座到龍袍
一路摸 摸到後宮
循和珅領導常走的
後門 出了紫禁城
找個陰涼胡同 喝碗
北京人教我的 豆汁兒
不可大口呷飲 用口小酌
五味冷暖在心頭
我酌一口 酸酸齼齼冰冷的豆汁兒
斟酌出 整座紫禁城
唯一最清幽乾淨的地方
冷宮
●杜風人酒詩《京味》一束十六帖，其中七帖披刊於
臺北《創世紀詩季刊》2005年9月秋季號第14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