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

 

 

在小城的一隅當窗而坐,雨霧遠遠近近瀰漫成一襲撩不開的紗幔。

 

桌上放著一冊《楚辭》,翻開泛黃的扉頁,我細細去品讀兩千二百多年前,悲歌慷慨的往事。

 

一面翻著,一面忍不住的思古情懷便如東坡赤壁中裂岸的驚濤,捲起思緒千堆如雪。那些蒼涼的歌吟裏傾訴著怎樣辛酸的命運!於是,仿如在澤畔,“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長鋏陸離,切雲崔嵬,衣帶當風舞作游龍………一時之間,楚地的山河,楚地的弦歌,便栩栩然於眼前、耳邊。汩羅江畔那懷沙之姿,定格在兩千年炎黃子孫的圖騰之上,一帙厚厚的史冊,走出多少澤畔的歌者。

 

流年暗中偷換,千年之後,那蒼涼的歌聲仍在喧嘩與騷動中被憶起,而陽光下成長的少年還須從那歌聲裏汲取甘醴。

 

汩羅江,曾是一條籍籍無名的河,因自歌者的一躍之姿,便流進了一個時代又一個時代,流進了一顆心又一顆心,又何止一列龍舟在昨日與今日的波濤裏沉浮。也許,昨日的傷痛已不須再經歷,過去的日子也不必背負。但兩千二百多年後在北方小城,一個煙雨濛濛的日子,獨有澤畔憂鬱的歌聲如天宇中灰色的雲層,這樣沉重地壓在我的心頭,那古老而又現代的歌聲。

 

雨在窗外,雨在身邊,雨在似近而遠的群山。小城的黃昏,在一冊線裝書中別具風味!滾滾紅塵,誰解此情!相去已逾兩千載,老詩人的憂傷和痛苦卻仍然此強烈地震撼著我。

 

雨仍飄著,如此漫不經心,似乎已這樣傷感地哭了許多個世紀,早已不在意有沒有誰能夠解讀。山漸迷濛,樹漸迷濛,只有不識愁味的蠹魚仍不知在哪一頁飽餐著兩千多年前的種種酸辛。

 

(2006.7.18寄自中國遼寧東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