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石河記遊

蒲石河者，鳳城之轄邑也。其地水清石怪林茂，尤以楓林佳譽長馳。甲午年九月，余曾往一遊，於今已逾兩載。然遊興未極，重遊有期也。

穿市鎮，過鄉村，馳驅有頃，乃抵其地。時群山空濛，尚籠曉霧；一徑崎嶇，恰宜閑步。棧道初成，宛轉隨溪；眾樹婆娑，層疊就勢。客如潮而接鍾，雨如絲而沾衣。雖霜痕未見，而楓色已醉，則此時之勝，為前遊之所未經。

及入山也，或峭崖斧削，冷覷遊人來往；或紅楓袂聯，俏立清流遠近。霏雨斜飄，瀝瀝有聲；山鳥時鳴，啁啁無影。遙岑攢峰，雜樹密翳，五色紛呈，更誰嫁衣新裁？下視溪澗，怪石差互，居然走獸雲集。復有孤峰露骨，上通霄漢；老松橫枝，下臨深淵。數番曲折，幾歷艱險。緣棧道而迂迴，傍山溪而轉徙。倏而東折，一泓深碧，游魚得趣；倏而西轉，兩側危崖，老僧參禪。一步一景，一景一畫，一畫一詩，處其境也，不復知升陟之苦也。

況遊目四顧，無徑不楓，無楓不紅，則目為之眩矣。片片彤霞，蔽空匝地；朵朵嬌花，踞崖搖風。繁星點點，其仰望也；烈焰灼灼，其遠睇也。黃綠點綴，鋪遍野之錦繡；枝柯交錯，篩日影之斑駁。逮趨近而審之，或紅或紫，簇花團於枝上；亦黃亦綠，振蝶翼於風前。至於欹佇溪畔，照紅妝於一灣清淺；半隱雜樹，遮郝顏於彌望綠黃。又有舒掌者，欲挽無邊絲雨；合十者，如禮自在菩薩。百態千姿，發人遐想。左顧成詩，右盼為畫，且山風吹時來，霜花飛雨，竟疑仙境也。

噫！風寒而花開，霜重而色濃。不輸松柏，遠邁籬菊，其骨錚錚者，捨楓花而其誰？葉脈縱橫，養四方之志；葉色凝血，熱一腔之情。及其凋也，雖飄轉而隨風，復零落而染垢，然化泥成塵，恩報其根；滋花潤草，德澤其鄰，此亦大修行也。

未幾，意興猶酣，別賦已成。時嵐氣漸收，眾峰俱出，又一番境界也。嗟乎！

情鍾霜葉，擷春花而不易；胸藏乾坤，處蕭瑟以何傷？砥礪初心，歷風霜而志堅；激昂意氣，任坎坷以路長。於斯暢懷，享風景之娛，悟浮生之味，亦堪比古之人矣。

述志成篇，乃竭枯腸，涉筆為記，聊盡愚衷。時丙申年九月十六日，落霞閣主人於紅葉書院。

              2016.1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