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彈之父」奧本海默的心路歷程

 

  
J. 羅伯特 · 奧本海默（1904-1967）


　

        1940年年底前，英美兩國政府就計劃合作研製原子彈，在兩國中工業更強、防衛更安全的一國試驗。1941年12月27日，日本偷襲珍珠港，加速該計劃在美國境內實施。

 

         旨在研究開發原子彈的曼哈頓計劃(Manhattan Project)成立於1942年6月，它是陸軍工兵軍團(Army Corps of Engineers)「曼哈頓工程師區」(Manhattan Engineer District)的軍事代號。曼哈頓計劃的方案由當時美國政府新成立的科學研究與發展辦公室主任凡奈佛 · 布希(Vanievar Bush, 1890-1974)起草。8月，美國陸軍接受全部負責研製原子彈的使命，羅斯福總統委任陸軍上校萊士利 · 格羅夫士(Leslie Groves)（後晉升準將）為曼哈頓計劃主任，格羅夫士任用物理學家朱里斯 · 羅伯特 · 奧本海默(Julius Robert Oppenheimer, 1904-1967)領導科研開發，執行曼哈頓計劃。

 

         奧本海默1904年4月22日生於紐約市一個猶他裔家庭，父親朱利斯(Julius Oppenheimer)是位富有的紡織品進口商，母親愛勒 · 費里德曼(Ella Friedman)是位畫家。

 

        1921年奧本海默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績畢業於紐約倫理文化學校。

  

        1922年，奧本海默入讀哈佛大學，他選的課程排得滿滿的，從數學、科學到哲學、東方宗教、法國文學和英國文學。科學科目中，他偏好化學。1925年，他以最高榮譽畢業。

 

        他在哈佛讀書的最後一學期，申請去英國劍橋大學以英國化學家和物理學家加文狄希(Henry Cavendish, 1731-1810)命名的加文狄希實驗室。該實驗室的約瑟夫 · 約翰 · 湯姆生(Joseph John Thomson, 1856-1940)接收他當研究生，給他的任務是製作鈹薄膜。奧本海默覺得做這樣的事極其無聊，什麼東西也學不到，預是決定轉向理論物理。

 

         1926年，奧本海默赴德國哥丁根大學(Göttingen University)深造，師從麥克斯 · 波恩(Max Born, 1882-1970)。1927年3月獲理論物理學博士學位，後在歐洲主要的物理中心任教。

 

        1929年，應不尋常的雙重聘請，奧本海默回美國執教於加利福尼亞大學柏克萊分校和加州理工學院，往返於柏克萊和帕薩迪納之間，業餘時間還認真進修藝術、語言和文學，並把加大柏克萊分校的量子物理學提高到全美最高水平。

 

         其間奧本海默接近共產黨，和北加州的美國共產黨黨員交朋友，支持共產黨擁護的各種主張。1936年奧本海默與瓊 · 泰特洛克(Jean Tatlook)相識。她是一名精神病學學生，他們曾籌辦結婚，但沒有結成。泰特洛克加入共產黨後，他們兩人逐漸在左派人士圈內活動。

  

         1937年，奧本海默的父親去世，他繼承大筆遺產成了富翁，便給數個左翼團體捐款。1939年，他愛上一位在西班牙內戰中陣亡的美共官員遺孀、生物學者凱瑟琳（基蒂）• 普寧 • 哈里遜(Katherine "Kitty" Puening Harrison)。基蒂曾是美國共產黨員，1940年11月，奧本海默與基蒂結婚，育有兩個孩子。據說奧本海默傾向共產黨和左派組織的原因，一是經濟大蕭條，使許多知識份子在彷徨中走上激進道路，二是基於共同的反法西斯立場。

 

         上世紀四十年代初期，奧本海默開始斷絕與左派朋友或左派組織來往，原因之一，可能是斯大林專制獨裁行徑令人心寒。奧本海默致力於科學研究，一心想在發展原子彈中發揮主要作用。

 

         軍方代表格羅夫士原擬請加利福尼亞大學放射實驗室主任勞倫斯(Ernest O. Lawrence)負責設計原子彈。勞倫斯自知，把能裂變的鈾，從不能辨別的、化學性質相同而原子量相異的同位素中分解開來，是極其困難的，沒有應聘。儘管奧本海默有親共歷史背景，格羅夫士不顧安全官員反對，決定聘請他認為學識淵博、無所不知、文理兼通的天才奧本海默出任要職。

 

          1942年9月，奧本海默以向軍方申辦完全用於設計原子彈的中心實驗室的方式請纓。10月，格羅夫士正式任命奧本海默全面負責研製原子彈。

 

         奧本海默徵得格羅夫士同意，選擇他二十年前到過的新墨西哥州北部一處高聳的台地洛斯阿拉莫斯(Los Alamos)作研究開發基地，第一顆原子彈就在那裡誕生。

 

          科研人員中，漢斯 · 貝思(Hans Bathe)和愛德華 · 特勒(Edward Teller)是奧本海默在加大布克萊分校教書時就物色到的，他倆都因遭納粹迫害而移民美國。貝思回憶說，奧本海默在智慧、學識上，超過洛斯阿拉莫斯的任何人，他對實驗室裡進行的任何事情都了如指掌，不管是化學方面的或物理方面的，還是機器車間的。作為洛斯阿拉莫斯實驗室主任的奧本海默，選擇貝思而沒有選擇特勒領導理論組。特勒不同意這樣的人事安排，大為惱火，他逐步退出實驗室工作。奧本海默把他調離原子彈設計組，為了減輕給他的打擊，鼓勵他作有關氫彈理論問題的研究。後來特勒在核子物理學方面的研究成果，導致美國於1952年成功製造出氫彈，特勒得到「氫彈之父」的稱號。

 

         奧本海默在洛斯阿拉莫斯實驗室裡作出不屈不饒的努力，卻被困擾的個人問題和安全問題蒙上一層陰影。1943年6月，前未婚妻泰特洛克要與他見面。他去了舊金山，在她家裡過了一個晚上。他被軍中反情報幹員跟蹤，他們的上級建議，從安全方面考慮，要把奧本海默解除職務。格羅夫士用他的權力把他們的建議頂回去。奧本海默仍任原職。

 

        8月，出了另一件事，至今仍是一個沒有完全解開的謎團。奧本海默到安全官員那裡去，告訴他們有一位朋友曾接近參與曼哈頓計劃的科學家，包括他自己，和他們談論收集曼哈頓計劃的情報，並把情報送給蘇聯的計劃。奧本海默要安全官員放心，他已把該朋友的企圖壓下去了，但拒絕透露此人姓名，後來在格羅夫士的命令下才說出來。這位朋友名叫哈肯 · 雪佛萊（Haakon Chevalier)，是加利福尼亞大學法語講師。雪佛萊很快被加大悄悄解僱了。

 

          1944年1月，泰特洛克自殺。

  

         軍方情報機關就雪佛萊事件寫了報告，結論是奧本海默不會引起真正的安全威脅。奧本海默仍保住他的職位，但事情沒有被人們忘記。

 

          奧本海默一度帶領一千五百多人工作。他不負眾望，執行曼哈頓計劃功績卓著。1945年7月16日清晨，在新墨西哥州南部荒涼的阿拉莫戈多(Alamogordo)沙漠，代號為「三位一體」(Trinity)的第一顆原子彈秘密試爆，一舉成功，其威力相當於二十一噸烈性炸藥爆炸的效能。使人目盲的閃光和巨大的蘑菇狀雲層，象徵一個新時代的開始。

 

         二十天後的8月6日和9日，美國空軍分別在日本廣島投下一顆以鈾為核裝料的原子彈，在長崎投下一顆以鉑為核裝料的原子彈，促使日本在8月14日宣佈無條件投降，二次大戰終於結束。

 

         奧本海默功不可沒，戴上「原子彈之父」的桂冠，成為國家英雄。但從原子彈試爆成功起，奧本海默就產生沉重的負罪心理，自己仿佛成了屠殺人類的劊子手，文明世界的毀滅者。

 

          1945年10月，奧本海默辭去洛斯阿拉莫斯實驗室主任職務。

  

         1946年3月，杜魯門總統任命一位人選為美國在聯合國針對國際共管原子能問題的發言人，奧本海默認為這位人選不恰當，感到非常失望。不久他去見杜魯門，奧本海默先表達他對人選的看法，隨後突然脫口說出：「總統先生，我的手上沾了鮮血。」(Mr. President, I have blood on my hands.) 這句話大大冒犯了杜魯門。杜魯門事後對當時的助理國務卿艾奇遜(Dean Ackeson, 1893-1971)說：「你不要再帶那個傢伙來，無論如何，他所做的只是造出原子彈，我才是決定使用炸彈的人。」

 

         1947年至1953年，奧本海默出任新澤西州普林斯頓高級研究所主任，同時在多個政府顧問委員會任職，其中一職是美國原子能委員會的總顧問委員會主席。

 

        由於他以前與共產黨的關係和後來反對發展氫彈，在麥卡錫主義影響下，1953年對他的安全可靠度產生懷疑，有人控告他曾有意無意向蘇聯提供情報。那年5月，艾遜豪總統任命斯特勞斯(Lewis L. Strauss)出任原子能委員會主席。斯特勞斯提出，要對奧本海默進行審查後免職。奧本海默不知道欲置他於死地的行動即將開始，還與太太一起去巴黎，同雪佛萊夫婦共進晚餐，此事大大激怒艾森豪總統。

  

        1953年12月21日，斯特勞斯正式就奧本海默對美國不忠等一系列罪狀起訴他。奧本海默拒絕辭去原子能委員會的總顧問委員會主席職務，要求開聽證會，請一位律師，這些都由斯特勞斯安排。美國聯邦調查局竊聽電話，他和律師討論案情的詳細文字資料也交給斯特勞斯，這些都是粗暴、非法的侵權行為。

 

         二戰期間，美國情報機構截獲蘇聯駐美官員發回莫斯科的數以萬計份電報。根據已破譯的電報電文，蘇聯多次試圖招募奧本海默做為蘇聯提供情報的間諜，均未成功。只有一份電報說，奧本海默是美國共產黨裡的「愛國人士」秘密黨員，不過查無實據，很可能發電報的人弄錯了。

 

         1954年4月12日召開聽證會，代表美國原子能委員會的律師作了充分準備，還把十一年前情報人員錄下的錄音用於法庭。奧本海默先講述雪佛萊與他接近的動機是無辜的，他說關於雪佛萊的故事，純屬他編造的愚蠢謊言。特勒在聽證會上提供不利奧本海默的證詞，承認奧本海默對美國忠誠，但指出他政治上左傾，反對研製氫彈。

 

        1954年5月27日，存有偏見的原子能委員會，審查聽證委員會通過對奧本海默的審查，肯定他的忠誠，但是認為在安全方面有危險。這樣的結案，結束了他政府顧問的生涯，然而在好多人心目中，他是一位崇高的人物。

 

       1963年，美國政府作出安撫姿態，約翰遜總統授予奧本海默聲望很高的昂利克 · 費米獎，以表彰他在科學上取得的劃世代成就和對美國作出的重大貢獻。

 

        1966年奧本海默從普林斯頓高級研究所退休。第二年（1967年）的2月18日，因罹喉癌不治，一代英才過早地離開人世，享年62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