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江四重奏

一、功夫茶

一片茶葉，浮起夢。那水，便有故鄉的身影。

執盞，泊潮汕風俗，一杯功夫，不分你我親疏。

看不見刀光，只有淡澱，化心為血，變散慢為虔誠。我看見，水的骨質，茶的清芬，五千年前，就不是陌路。

面對一片茶葉，需要敬重。一招一式，章法得當，茶溶入生活的朝朝暮暮。

值得花費一些時間，伺候一杯茶，生的煩洗出愛的風花，庸常泡出情的雪月。

小小的杯，只夠斟幾滴夜露，偏要讓博大精神的茶文化，顯出功夫的身手。沿著茶的脈絡，不經意遇上蘇轍，他正為功夫茶選擇優質的詞。

用感恩給壺加溫，愛意讓烏龍入宮，懸壺高衝之後，香味盈盈，春風拂面。

二、在巨峰寺

坐在一塊石頭上，巨峰寺的坐相，是靜止的飛翔。

亂風襲卷，擾不了嶙峋奇石後面，陽光綠，鳥語清幽。

蜿蜒的山道，怎麼解，都是一個哲學的命題。

誰用巨筆，留各種摩崖石刻？我一直想，書怎麼的法，引後人幾重猜度。

修竹搖頭，謝絕我的好奇，古松帶笑，說讓我問駘蕩的輕風。不加修飾的鳥語，誰也不怪它們有點多嘴，竹影掃地，明月穿潭，其實就是心的高度。

常人之煩，就是心亂，遍山的石頭，據說有一塊可以定心。

試劍石被哪路英雄劈出一條傷痕，再亂的庭前，仍能聽見，戰爭的烽煙。

三、達濠古城

它很小，有人就想把它揣進衣袋盜走。

0.014平方公里，實際是可以閱讀的史書。功夫茶館，泡著元明清的晨昏，執燈的男童，比一只青花瓷杯，站得標準。

更鼓，由疏而密，由慢而急，那是精忠報國鼓正在操練。巡更者手提燈籠，後面是一些流螢。

許公祠裡的香火，一直很旺，水師守備府，士兵們還在操刀弄槍？箭一定在弦上了，握緊的拳頭，就是最好的城防。

辦案的巡檢署，燈火通明，據說有旅客在此丟心，找到的時候已長出綠葉。還據說某位曼妙少女，正在為自己的相思，申領戶口。

大馬幫在鹽務局前歇息，市民們到工商局申請營業執照，說是有一些生意等著去做。

四、閱讀濠江

一千多年，其實是一部大書。翻開哪一頁，都騰悲歡離合的細浪。

一千多年，落在南宋、元、明的碑文，是簡單了些。炮台怒吼，城池鬧市，都被時光磨礪為過眼煙雲。

利來利往，如白駒過隙。富有或強權，都隨流水遠去。

我聽見不息的潮樂，正模仿歷史的脈搏，窗上的剪紙，早被海風一張張揭去。更多的燈謎等著遊人去猜，石在大師手上，其實是比水還軟的紙。

摩崖書丹、書室舊址、河圖石刻就是紙上神秘的文字。

巷陌野肆，走出一位面皮枯槁的老者，或許就是書法泰斗；榕蔭之下，幾位正在曬太陽的老婦，抑或是撰聯吟詩的好手。

閱讀，我得輕輕吐出時間的蘭，才能喚醒一江詩香。

                            2010.12.21寄自雲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