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蛋糕

九月，南半球正值微風中夾帶些和暖氣息的初春季節，在蟄伏了一整個濕冷冬天後，此刻，每個人的心情宛如燦爛奪目的嬌陽，飛揚了起來。

那天近午時分，明霞信步閒逛到附近購物廣場，準備買幾個麵包，隔天早上當早餐用。

「阿萍！阿萍……」連續幾聲的叫喚沒有動靜後，明霞在彩萍身後輕碰了一下。

「哦！……」彩萍從五里霧中回過神來驚詫的低聲回應。

「我看妳在這個蛋糕店門口望了很久，準備買哪一個呀？」

「我……」

「這盒很不錯誒！」明霞不改當年大姊頭姿態，逕自的提出建議。

「嗯、嗯……」彩萍支吾了一下，還是拿不定主意。

「走！先喝杯咖啡再繼續想吧！」明霞拉著猶豫不決的彩萍走向附近咖啡館。

也許是時間還早，也許是……，總之，流瀉著柔和古典音樂的咖啡店裡，除了笑臉迎人的南非女老闆外，就只有這兩個向來性情、格調成平行線，難得交集的最佳拍檔－－明霞與彩萍，是店裡「唯二」的客人。挑了個靠牆、燈光不很刺眼的座位，各點一杯「卡布奇諾」後，明霞的話匣子啪的打開了。

「是不是家裡有誰準備過生日？」明霞沉不住氣，首先發難的說。

「也不是啦……」彩萍漫不驚心的攪動著杯子。

「那妳幹什麼老盯著生日蛋糕看？……該不是妳想開店？妳想學做蛋糕？妳想……」明霞故做幽默的打破沙鍋問到底。

「嗯……」彩萍慢郎中的老毛病再現。

記得二十年前唸書時代，班上幾個死黨同學裡，就屬明霞是個典型的急驚風兼好奇寶寶，凡事追根究底、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碰到彩萍這個遇事總是擺在心裡頭，不哼不哈的悶葫蘆，常常急得明霞直跳腳。好幾次，兩人險些翻臉絕交。到了現在－－不惑之年，兩個人的個性，好像沒有多大長進。雖不至於漸行漸遠，但彼此的言談交流還是很難一拍即合，一次就順利搞定。

「喔！我想起來了，妳是那個龜毛、潔癖，外加行事低調、有原則的處女座，九月是妳的生日……」明霞口沒遮攔的習慣又犯了。

「呸呸呸！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小心有人……」彩萍總是這麼謹言慎行、觀前顧後，深怕得罪人。

「妳難道不是九月生日？……」明霞忽然懷疑起自己的記憶。

「……」彩萍兩眼透過彩繪窗櫺，直視靜謐小巷，彷佛滿腹心事的沉默不語。

「妳老公、孩子送妳什麼樣的生日禮物？花？巧克力？還是大鑽戒？……」明霞自顧自的窮追猛問，絲毫沒有顧及別人的感受。

「曾經有位朋友說：很多母親在生日當天哭泣？只因家裡的電話或手機沒響

……。」彩萍似乎正沉浸在海市蜃樓、自我世界裡，答非所問、悠悠的說。

「走！走！妳不是要買生日蛋糕嗎？我陪妳去挑個精緻的、好吃的。」明霞沒耐性這樣沒頭沒腦的窮磨牙、窮耗，抓起彩萍的手就往蛋糕店走。

殊不知：向來輸人不輸陣的彩萍，怎可能將深藏內心隱隱作痛的傷痕輕易示人？更沒可能在老同學面前漏氣，告訴這個死黨：別說玫瑰、巧克力、鑽戒……，結婚二十多年來，即便是深植世人腦海的母親節卡片，家裡都壓根兒不曾有人想起過，就更別提生日卡、生日禮物了。逢此「母難日」，自己買個合口味的生日蛋糕吃吃，慰勞一下善感的心緒，除了療傷，也算是一種慶祝吧！

                                              2015.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