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 醒

 

孤獨的身影,又一次出現。

十年了,她,夕陽下長長的背影,總是不期然地出現在喜歡佇立窗前看海的我的視線。但沒交集的雙線道,彼此似乎不曾重迭過。

 

據說,一個偶然的機會,她,隻身帶著簡單行囊,從繁華的城裡來到這個靜謐海邊,除了教學、寫作,就是陪伴夕陽。

某天,傍晚時分,我忍不住好奇,從廳堂邊的「太陽屋」奔出,想跟這彷彿心有千千結,眉宇間略帶憂容的女子交個朋友。

“你好!”我首先打開話匣子,趨前寒暄。

“嗯!你好!”似乎被我這不速之客突如其來的動作震懾了,她,嘴巴微張、靦腆的囁嚅回應。

“你很喜歡夕陽?”看她望著菊色天際迷茫的眼神,我沒話找話說。

“嗯!”又是一個簡短的回答。

“很喜歡海?你喜歡獨自海邊散步?你喜歡一個人思考?……”我實在很想把她的內心一次全清出來。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是的,多年來我一直考慮著……”在我窮追猛問之下,似乎就要讓她「現形」,說出心中的秘辛了。無奈,沉重的幽思顯然戰勝了她的吐露心思,已到嘴邊的話,縮回去了

 

這天,壁鐘剛剛敲過四下,一如往常,我正舉步邁出門檻,忽然一個身影突破眼簾。沒錯,是她,穿著鮮豔欲滴的大紅衣裳,油亮饅頭似的髮髻高高懸在頭頂,向著我家矮籬邁進。

 

她,原來糾結腦海許久的問題,此刻,似乎已雲消霧散,整個人從困頓的桎梏中破繭而出,蘇醒過來,決定退出心愛、奮鬥大半輩子的「教學」舞臺,告別波濤洶湧、不時的衝擊著細細白沙的「海角樂園」,雲遊四方,過閑雲野鶴的日子去了。

 

雖然,依舊是形單影隻、天涯我獨行 ,但此刻的她,卻是面上多了份燦爛笑意,少了那份落寞。鑽出蛛網塵封、禁閉世界的她,徹頭徹尾的從渾渾噩噩抉擇中,蘇醒了。

 

                                2016.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