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樹

 

 

  在河畔一隅,記憶中有一棵樹。

  樹的印象,很模糊。

  為了尋找童年中的記憶,於是依著湮遠的歲月痕跡中,

我來到了這一條小河,尋找記憶中的一棵樹。

  記憶中的河,不闊也不深,但水是清澈見底的。

  河的兩岸,沒有太多的樹叢,倒有一棵樹在河邊聳立,

茂盛的葉子是綠油油的,枝幹不斷向四周奮展開張,

而且向天空伸延,妄想擒下一片雲彩,然後投入河裡。

  這是一棵懂得寫詩的樹,而且深受徐志摩的影響。

  當時我是這麼的想。

  除了樹,記憶中還有一個童年的友伴,阿玉。

  一個愛穿紅色衣服的小女孩。

  當一切記憶依稀回來時,我已來到了河邊。

  河,依然在,不過經過歲月的洗練,竟然不復當年的風釆。

  河,不再清晰,河床上滿是烏泥漿,鐵罐,膠袋,以及一些動物的殘骸。

  這是另一種人的生活文化。

  我感到噁心。

  兩岸上,不曉得甚麼時候已建了不少違章木屋。

  廿年沒來了,這裡的環境竟然變得如此陌生,如此驚訝。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此番情景,真的人事已非。

  河的兩岸,已經建滿了木屋,而且還向河的中心發展,河,連僅有的空間也沒有。這,還是一條河嗎?河的形狀已嚴重被破壞,毫無美態可言,昔時悠悠的河水印象,已經蕩然無存。

  在我僅有的視線裡,除了堆積重疊的違章屋之外,就是流著污穢雜物的河。

  在我記憶中的河,突然消逝了。

  我頓感茫然若失。

  我想起了那一棵樹。

  我嘗試在記憶中尋找那一棵樹的遺跡。

  憑著一點印象,在木屋叢裡穿梭,不平坦的小路和巷子,走起來有點坎坷。

  該是這裡吧?

  對於印象和記憶,我幾乎像是一片破碎的菱鏡,信心開始動搖。

  媽媽,就是這裡嗎?

  我聽到一個小孩說話的聲音。

  我循聲而覓,來到河的另一邊。

  只見一個穿紅衣的婦女,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站在河邊。

  我走上前去與她們搭訕。

  那婦女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不說一話,然後把視線繼續投在這河上。

  沉默,突然在彼此之間凝結。

  風,穿過木屋的隙縫,掠過我們的臉龐,也吹起了一河皺紋。

  那婦女的頭髮被風吹起了,髮梢飄了起來,突然我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油然而生。

  麗麗,我們走吧!

  那婦女牽著小女孩的手,轉身離去。

  經過我身邊時,那婦女拉了拉衣袖,向我提示些甚麼,就走了。

  我恍然大悟,終於明白適才那一種風馳電掣的感覺。

  她是阿玉。

  同時,我也找到童年的回憶。

  還有那一棵樹。

  鳳凰樹。

  找回的記憶,竟然不堪咀嚼,我只好苦澀一笑,像阿玉一樣,頭也不回的就走。

  但願我的記憶裡,不再有這條河,這棵樹,還有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