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譽國際的本地交響樂團，在今晚有一場盛大的演出，除了幾位素有名聲的指揮家之外，還有一位令人注目的，那就是在國際頗有聲望的指揮家關若和，他將重新編繹著名樂曲「梁祝」，以另一種新的聽覺呈現給大家，所以與會者都帶著期望，可以欣賞國際水平的演奏會。

演出地點是在亞庇某一間大型的演奏廳。

這是難得一見的演出，所以出席的聽眾，男的衣冠楚楚，女的濃妝艷服，以示尊重這樣一個盛大的演奏會。

演奏會開始了，前半段由其他指揮家演繹他們的作品。當然，這些都是頗有名聲，並且來頭不小的指揮家，理所當然的，獲得不少激賞的掌聲。

可是大家所期待的，還是壓軸好戲，那是由關若和重新演繹的「梁祝」。

當節目進入最後階段的時候，突然巨大的紅色絨布緩緩拉下。

這突而其來的舉動，惹來少許騷動，場內的聽眾不明就理，於是相互竊竊

私語起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台上依然沒有動靜，於是席上的聲音也開始大聲，似乎在埋怨主辦當局處理欠妥。就在聲浪越來越大的時候，幕後傳來一道道歉的聲音：「諸位來賓，非常抱歉，因為我們的指揮關若和先生有事，還沒到場，請稍等片刻，請各位來賓多多包涵！」聲音才落下，台下的聽眾不禁鼓譟，也有一些聽眾在諷嘲關若和，擺甚麼架子，重要關頭，還要處理甚麼事。

由此可見，大多數的聽眾，是為了關若和的音樂而來的。

過了半小時，幕後又傳來了聲音：「諸位來賓，下一場的演奏即將開始，有請指揮關若和先生！」

說著，紅色的絨布又緩緩往上升，整齊的交響樂團又再次呈現在大家的面前。

關若和在舞台的一旁慢慢的走出，走到中央，向觀眾來個九十度的鞠躬，是道歉，還是禮儀，觀眾似乎沒興趣知道，只知道他不應該遲到。

關若和站直了身體，透過了麥克風，聲音沙啞的說：「我把今晚這一場的演出，獻給了我的太太！」說著就站在指揮台上。台下的聽眾都怔了一下，不明就理，而台上的演奏成員也呆了一下，也意會不過來，只是發覺到，關若和與平日的神情不太一樣，臉上掛著的，是悲慟的神色，而且絕望。

當關若和的指揮捧一揚起來的時候，「梁祝」也跟著演奏起來。

音樂，隨著關若和的指揮，從每一個演奏成員的心中，釋放了出來。

感覺很傷感，很悲慟，很絕望。

不管是台上或台下的人，都有相同的感覺。

尤其是隊員，情緒似乎不受控制，被關若和的感情所牽引，不能自己，彈奏出與平日不同的效果，這效果，是絕望的。

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所以，不管台上或台下的人，都流著眼淚，心情黯然神傷。

這一刻，演奏廳內的所有人，彷彿經歷了一場人世間最悲痛的生離死別。

當關若和的指揮捧一收，所有的音樂也驟然而停。

「梁祝」，也在一片悲慟中完成了。

整個演奏廳，即刻陷入一片寂靜。

就像狂風過後，枯葉無聲的落地。

兩分鐘之後，掌聲才像一波波的海浪聲，一波又一波激烈的湧出，響透了整個演奏廳。所有的觀眾無一不感動的站了起來，給關若和一個最崇敬的掌聲。掌聲，連綿不斷，此起彼落，而且夾帶著歡愉的口哨聲，還有叫好的聲音。

關若和向交響樂團員一指，示意全體團員起立回敬，而團員也發覺，關若和的臉上已經佈滿著淚痕，面如死灰。關若和不等觀眾獻上鮮花向他致敬，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回敬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像箭步的走回後台，然後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

匆匆的來，又匆匆的走，這倒令大家十八丈金鋼摸不著頭腦，匪夷所思。

第二天，各報章相競報導該次的演奏會，如何的成功，如何獲後好評，而且被喻為亞庇市開埠以來，最完美的一次演奏會，並且具備國際水平的演出。

而在報章的後一面，卻刊登著一則訃文，扙夫期正是關若和。

在演奏會的那一夜，其實關若和心愛的妻子已在醫院病逝，他陪在妻子身邊，流著淚，靜靜的看著妻子離開。

這生離死別的情緒，正好成為「梁祝」的前奏曲，成就了完美的演出。

2006.11.13寄自馬來西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