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無聲（組詩）

● 村 小

沒有了四年級，學前班也沒有學生了

校長愁得不行

倒是家長們一點也不著急

急也沒得法

誰讓村子裡那麼多的光棍說不上媳婦

誰讓好不容易從外地娶回來的媳婦

一兩年便沒了蹤影呢

據說，政府已經初步決定

下一步要將村小撤併

校舍用來建一座幸福院

他們似乎正實踐著了一句哲學命題

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 老 屋

曾經是笑容和淚水的源泉

相濡以沫的草木

因沒了回應而蔥蘢得茫然

它們的心事除了月光

再也沒有誰理會

它們和這個世界的秘密

土地，流水，風聲

皆守口如瓶

● 母 親

最開心她打電話回來

最擔心給她打電話沒人接

幾天不見，想得不行

到韓家院子看她，沒坐幾分鐘

又覺得無話可說

她看電視，我刷抖音

她不停起身，一會兒找個蘋果

一會兒又摸索出幾個核桃

陽光從窗角斜射進來

照著她的白髮

也照著我開始佝僂的脊背

● 蘋 果

買回來的蘋果

沒過幾天

便開始爛了

從裡而外

就如同一個離家太久的人

走著走著

就把內心的苦

寫了在臉上

● 木 竹

這麼多年，木竹一直沒被砍盡

硬是熬過了一個個火紙廠

腳底是厚土，頭頂是星辰

就像是那些堅守之人

相融於歲月深處的鹽和鐵

即使被辜負，也要將熱愛進行一生

● 日 子

肯定有不同的主角

幾個身影，幾句言語

甚或是一片雲，一陣風，一聲鳥鳴

沒有人知道這種虛構和專注

對於一個失陷於大山深處的土著來說

有著怎樣的意義

忘了告訴你

操場邊烏鴉和喜鵲怎樣打招呼

桂花和玉蘭怎樣使小性子

我不說

我假裝是個過客

● 秉 性

你要知道

我在人間不會呆得太久

和大山一樣

沉默，是最終選項

           2019.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