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齋小小說二題

包  公

國土局的蔡局長到外地出差，順便遊山玩水，好不快活。這天晚上他睡不著，便走出賓館到街頭散步。

蔡局長瀏覽著景區光怪陸離的夜景，不知不覺來到一家名叫“包公泥人館”的店鋪。店鋪裝潢古色古香，瀰漫著一股神秘迷離、攝人心魄的氣息。蔡局長一下來了興緻，便跨進了店門。

店裡面只有一個老人，老人古裝打扮，黑臉長鬚，身穿蟒袍，頭戴烏紗，特別是臉面黑如鍋底，額頭還有一道彎彎的月牙！這不是戲曲舞臺上的包公是誰？蔡局長笑問道：“包公，你是這店的老闆嗎？”

“是呀，”包公點點頭，反問道：“客官要製作泥人嗎？我這裡製作泥人半個時辰就好，並且品質保證，產品跟真人一樣！”

蔡局長從沒有聽說過製作泥人半個時辰就好，也沒有見到店裡有水盂、弓、篤板、格子等製作工具，更沒有見到黃泥、紅泥、白泥等製作原料，不禁皺起了眉頭。

見蔡局長半信半疑，包公拿出一個數碼相機，給蔡局長正面、側面、背面分別照了全身照，說：“有照片就可以製作啦，你放心吧！我去去就回，你參觀參觀櫥窗裡的泥人吧！”說完不見人影了。

蔡局長便來到櫥窗前，認真參觀裡面的泥人。這些泥人有古代的，有現代的，不一而足。有的似乎向蔡局長眨眼睛，有的似乎想給蔡局長說話，真是栩栩如生。這些泥人右手都貼著編號簽，離自己最近的泥人，編號已達10000號！

半個時辰工夫，包公回來了。蔡局長一看泥人，簡直就是自己的濃縮版，太逼真了！蔡局長高高興興地掏錢，並叫包公開發票，要求發票上單位寫“國土局”，品種寫“辦公用品”。

包公面無表情，不動聲色地問：“這是你私人購買的東西，幹嘛開公家發票？你拿回單位報銷，這不是貪污嗎？”

蔡局長一聽很不是滋味，生氣地回答：“買東西索要發票，這是顧客的權利。至於我是否回單位報銷，關你屁事！”

包公不再爭辯，開好發票交給蔡局長。在接過發票的一刹那，蔡局長全身一抖，彷彿觸電一般……

回到單位，蔡局長將發票交給財務處報銷，便回家睡覺了。第二天，蔡局長醒來，發現自己沒有躺在床上，而是站在“包公泥人館”的櫥櫃裡。他想大叫，但喊不出聲；他想離開，卻邁不開步子，原來，他已經變成了泥人！他的右手也貼著編號簽，編號是10001號！

蔡局長大駭，他驚愕地打量身邊的泥人，發現古代的泥人大都穿著各朝代的官袍，而現代的泥人大都跟自己一樣腆著肚子，肥頭大耳，一副貪官樣……

棺  材

自從當上建設局局長，王局長的生活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位高權重，家人、親戚、朋友等跟著沾光，好不得意！開發商、建築老闆、包工頭趨之若鶩，走到哪裡都前呼後擁，好不氣派！特別是家裡的那隻“母老虎”似的局長夫人，一下子變成了“小綿羊”，讓王局長好生受用！

這天中午，王局長參加一個宴會，酒足飯飽後感到很睏，便叫司機送他回家睡午覺。剛到家，王局長便倒在床上睡著了。

恍惚中，一個老人在王局長床前飄過，老人臉色蒼白，眼窩像兩個黑洞，很嚇人。王局長大驚，厲聲呵斥道：“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快跟我滾出去！”

老人停下來，一點也不生氣，但聲音冷冰冰，像是冰窖裡發出的：“我是死神，專管人間眾生生死的，我路過這，不小心走進了你夢中，對不起。”

“死神？這世界上有死神？”王局長嗤之以鼻，“拿這把戲來騙我？也不看看我是誰，哼！”

老人不惱，反問：“那你覺得我是幹什麼的？”

王局長斜看了老人一眼，說：“私自闖進別人家裡，除了小偷，還會有誰這麼幹？”

“哦，好吧，就算我是小偷吧，那我也是偷命的小偷……”老人想了想，掐指一算，“我想提醒你——如果你不好自為之，你只有一年的壽命啦！”

王局長一下子被激怒了，吼道：“你這不是咒我死嗎？你這糟老頭子！我身體健康，家庭幸福，事業春風得意，天天心情舒暢，肯定長命百歲！還有一年的壽命？笑話！”

老人重重地歎了口氣，說：“不信？那我留一副小棺材在你床頭櫃上，你該相信了吧？我不小心走進你夢中，你算是有緣，所以我最後再奉勸你一句——你只有自己救自己……”

老人說完，就要離開。王局長想拉老人的衣角，但沒有拉住。王局長一個踉蹌，醒了過來。

王局長感到腦袋有點疼，嘀咕道：“原來做了個惡夢。”

但是，他的眼睛馬上睜得比銅鈴還大，酒一下子也全醒了，他一聲驚叫：“我的媽呀——”

原來，床頭櫃上，果然放著一副小棺材！

在客廳搞清潔的“小綿羊”聽到驚叫聲，連忙推門進來。見王局長一身冷汗，渾身發抖，溫柔地問：“你這是怎麼啦？

王局長結結巴巴地回答：“糟了……完了……我夢見死神了……死神說，我只有一年的壽命了……”

“小綿羊”一聽大為光火，馬上恢復“母老虎”模樣，一個耳光甩過去，罵道：“你這沒出息的東西！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一個惡夢就嚇成這樣，真丟老娘的臉！”

王局長捂著火辣辣的臉，指著小棺材辯解說：“是真的，死神還留了個信物，就是這東西！”

“母老虎”一看，哈哈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來：“剛才開發商張總來過了，特意送你這副金棺材，意在祝你生官發財。你在睡午覺，所以就沒有叫醒你，是我把金棺材放在你床頭櫃上的！你這死鬼，竟然說是死神留的信物！哈哈，哈哈……”

原來虛驚一場！王局長擦擦冷汗，長長地舒了口氣。他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這純金製作的棺材，臉上恢復了自信的笑容……

一年後，王局長因為貪污收賄被“雙規”，失去自由。因數額巨大，王局長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在執行死刑後倒下的一瞬間，王局長恍惚看見一個老人向自己走來，老人臉色蒼白，眼窩像兩個黑洞，很嚇人……

2013-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