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遊:我是不是你的婉兒

 

 我抬起頭,沈園的梧桐有些斑駁。正午的陽光十分刺目,我眯住眼睛。那些光線,從沈園的屋宇漏下來,有些溫暖,有些,寒冷。

 

 一次邂逅,我們相遇在沈園。從此,無數的夜晚,我們是怎樣的糾纏至一處,你於我的耳際呻吟道:你是我的愛,我的全部,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婉兒。

 

 你說,我會讓你躲在我的羽翼下,永遠都快樂。

 

 你說,你要我做你的婉兒,被我寵愛著而美麗,脫俗。那樣纏綿的愛裡,我心甘情願做你的手掌我的四肢,一時一刻都無法離棄。

 

 你要我向上帝發誓,愛你一生一世。

 

 在那些單純如水的歲月裡,我們都是那樣的愛過呢。我是你的婉兒,你是我的生命及全部。我們都曾經以為,我們能夠守住且永遠守住這份感情。

 

 可是,我們的相逢,是一場錯誤嗎?在愛的時間遇上不對的人,在錯的時間遇上該愛的人。我們都無法把愛的完整交給彼此。

 

 風聲水起。

 

 終於,你的母親,要我們分割,你不得不放棄這段轟轟烈烈的愛情。千山萬水共度的誓言,被一紙休書吹得煙消雲散。從此,那些點滴的過往,凝成珍珠,被你一一串起,一粒粒掛於頸上。然後,離開。

 

 這一別,就是十年。十年後,我們再次相逢在沈園。

 

 沈園的風景還是那樣的迷人。小橋流水,綠柳紅梅,嫋嫋煙霞。沈園是那樣的寂靜,一切全是無聲的,默劇般的無聲。就像你詩中的詞句: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真是悲傷如落葉,粉碎如流星,輕動如柳絮,沉重如人生。

 

 終於記起,你離開已經有段時日。終於明白,對於你的,思念;猶在;對這份感情,猶在;那曾經的溫暖,猶在;我的心中,你猶在。

 

 從初春至初夏,從清晨到夜半,從睜開眼睛至閉上眼睛,你一直都在。我就那麼一心一意,忐忐忑忑,醉生夢死,輾轉遊離的,思念著你。

 

 沈園那場相逢,註定,一生一世,你是我的愛,我的愛。而我,不明白,到底我是不是你的婉兒,你的愛。

 

 離開,才明白,你對我如此重要,恨不能將你捧於手掌,含於內心,恨不能時時守住你,日日望定你;恨不能,恨不能,將你嵌進肉裡塞進骨頭裡,四處帶著,永不丟棄。

 

 原諒我寫下了的詩句:世情薄,人情惡,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妝歡。瞞,瞞,瞞。

 

 關於你後來的一切,在另一個世界,我音信全無。

 

 世人傳說,你一次次的重返沈園,一回回的追念舊蹤,在這個讓你夢魂縈繞的沈園,留下了一首首詩,一闕闕詞,訴不盡的情,道不盡的悔。

 

 不過,這並不重要。

 

  2012.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