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在舌尖上的跳舞(組詩)

苦瓜情思

 

疙裡疙瘩的,渾身長滿星星

看著那些苦瓜,我想

從早晨開始,我真的應該

戒了蝴蝶。呵,我有下午

還有懂得穿裙子的

小黃花。啊,苦瓜背影

 

小村的寧靜,被統統

切片

碼成風景

 

就算鄉情,一路

苦到心,保持本味,不加白糖

回口如此清甜,我忍不住說:

夏,多好的姐姐

 

豆角迷人

 

青翠,是安靜。輕的,風念叨那個女人

葉子已經紛紜

相愛一場雨:房前屋後,豆角,長勢如醉

 

懸著的

日子,該如何配合母親

手指翻動

終於,心情落地

 

抽筋。但不可剝皮

豆角溫情

伙同泉水同木柴火,認親

 

輕微的苗條,輕微的毒

要經歷多少水火

才能熬成一鍋清香

 

整個夏天的陽光,都被香,攏在碗裡

一家老小,有滋有味

 

西紅柿,宜生吃

 

一顆西紅柿,如妻

飽滿的嘆息,要給上多少風調雨順

才能

紅成歡喜

 

土地的疲憊,不過是

多汁的假期,可以

解決他的

心渴

 

一顆西紅柿,是光滑的

懶散。皮膚上

恍惚有水

 

水,流過舌尖

竟然騰起酸甜的火焰,訴說

風,以及,六月

 

嫩薯苗

 

嫩——

掐得出月亮

 

藤蔓,鋪開遍地炊煙,哥哥們

無權

對綠過敏

 

清炒晚霞

或者,涼拌白雲

 

筷子從盤子裡

拈起了大地,妹妹的

鮮嫩,長一句短一句,貼心話

 

星星果

 

夜,茂密得

像一片片樹葉葉

 

被秋風吹拂

就閃出了一顆顆星星

 

這麼多的家鄉特產

小蘋果,小梨兒,小小的葡萄

 

送一顆給媽媽解渴

再送一顆給爸爸,解酒

 

剩下的,都給遠方的姐姐

甜滋滋,做個好夢

 

柿子落下

 

淚水,流過之後

眼睛還在

還能看清楚滿樹的柿子

它們是血色的淚珠

還被冬天保留在高處

眼睛,母親的眼睛呢

是不是在地下?

叭——

一顆柿子,落下來

叭——

又一顆柿子,落下來

叭叭叭

柿子成群結隊,落下來

大地只是自顧自地蒼茫,從來

都不回答

 

梨兒都熟了

 

很想很想

給媽媽打個電話,輕輕說:

我已經安排了蛐蛐青蛙

把歌聲懸上月亮

給扛起鋤頭的爸爸

開一朵蓮花

 

蓮花,真香

都是我的貼心話:媽媽

那條老水牛帶著爸爸

剛剛拐過了當年我們栽種的

梨兒樹下

 

媽媽,梨兒都熟了

水水的甜

可幫爸爸解酒戒煙,對吧

 

你好,蘋果

 

青枝綠葉間

掛著那麼多“早上好”

大大小小的家鄉話

爭先恐後表白:太陽,溫暖

 

甜,是男人的溫柔

紅,是女人的豪爽

 

要用多少真心和善意

才能搭檔炊煙

把稀鬆平常的早晨,說成

熟透的蘋果

 

孩子們踮踮腳尖,一伸手

就夠著了秋天

飽滿香甜,愛了再愛

 

小青菜

 

一棵棵小青菜

把霜當成窗

完全打開自己

晴朗的一天,就會

闖進來

 

迎風的情感

越發嫩了,綠了

 

紅蘿蔔

 

霜雪天

母親,蹣跚著

走到自留地,摘菜

做午餐

 

她的手指

凍得通紅,像

十根沉默的紅蘿蔔

遲緩的動作,有沒有讓大地

咯登一下,有了溫暖

 

栽蔥種蒜

 

今天,我不回家

吃飯

明天,我還是不回家吃飯

後天呢,大後天呢

因此,父親

不再栽種我喜歡的蒜苗、蔥

他,平整了責任田

打上混凝土,這樣真好

孩子們回家

就有地方停他們的二手車了

                   2016.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