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生死

張生橫死於文化大革命

 

                    ( 一 )                   

 

那三輪車從火車站一轉,轉入一條狹窄的公路上。兩旁稀稀落落地建着一些廠房和民房,間中有一兩塊農田。遠看去,丘陵似的群山向內合攏,這是湖泊盆地了。亞熱帶氣候區顯得溫熱。沿途種滿亞熱帶的植物:芒果、香蕉、甘蔗、龍眼等。這給明珠的印象是:粗曠單調。她想在這環境中生活的人會純樸些。

這條黃泥石子路,弄得車子顛顛簸簸的,使人覺得走路比坐車會安穩些。南寧專署在路的另一端。密密的竹林簇擁着一座白色的辦公樓。明珠等一行六人分配到這裡的畢業生,向負責人報到。暫寄住在附近的南方大學內,三天後再具體分配各人到學校去。

明珠約張生明天進城買些日用品,以作分配到山區之用。她怕不小心丟了畢業證書,便叫張生拿給李校長保管,其餘四人也求他一起送去。張生前腳剛踏出校長室,後腳還未踏出那門檻,李校長早已打開這六本畢業證書來看。他全部看完之後,便重新揀其中的兩本,手拿一支鉛筆,一邊點着專業課名稱一邊看成績。二十多門功課,門門皆優。他自問當校長多年,接受分配到他手下的大學畢業生,從未見過有這樣出類拔萃的。

“奇才!這樣的人,他們學院為什麼肯放走?”他在思索着。他點燃一支煙,向天花板吹了一口,一個白圈兒,接着一串串這樣的圈圈在室內瀰漫。他望着這些圈兒在想,這些人很可能分到山區去,過两天就會像煙那樣在我眼前消失。

“張生、許明珠,李校長要你們到辦公室去。”張生回到宿舍不到半個鐘頭,就有人傳話了。

他倆來到校長辦公室,很有禮貌地向校長問好。校長說:“怎麼又是你?你就是張生?”

“正是。”

“妳是許明珠?”

“是。”

校長隨意和他們聊天,最後說:“你們來我這裡,招呼不到之處,多提

意見。我很忙,請便罷。”

路上,他對她說:“這校長有點古怪,不知找我們幹什麼?”

“似乎想認識我們,但又叫得出我們的名字。”

“不知是否和畢業分配有關?”

“不想那麼多了。我已作好到艱苦的地方去的思想準備了。我還作好萬一我們不分配在一起的思想準備了。”

他凄然說﹕“假如後者兌現了,我得接受最嚴酷的考驗。”

校長由衷地喜歡這對年青人。他匆匆向專署大樓走去。專署人事科科長說﹕“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李校長。”

“對不起,我為那兩個人來的,我想要呢。”

“誰?”

“張生、許明珠。”

“你怎麼知道的?他們的檔案我還未看呢。”

李校長把看畢業證書的事告訴他。

“哇,真了不起!”

“你可以讓我看看他們的檔案麼?”

“你,當然可以。”

李校長先看張生的檔案,滿意地點點頭。他再看許明珠的,才恍然大悟。但他相信憑自己看人八九不離十的經驗,剛才絕不會看錯人。于是,他便仔細地再讀她的資料,這才發現他們學院院長的批示。他知道事有蹊蹺,但他是個愛才如命的人,他終於堅持己見,和對方爭議許久。

三天後,六人的分配方案下達了。會上,人事科長宣布有四名畢業生當鄉村教師。明珠聽到別人都有着落了,而自己?不禁心裡又在瞎想:“那天晚上,小川救了我。事後那姓林的,不知道會在我的檔案上寫了些什麼?不分配也罷,我到農村耕田去。”她想起往事,血似乎回落了,低着頭,不敢看人。張生感覺到她的情緒有異,在桌下輕輕碰了她一下。她會意了,變得坦然些。他心想,肯定我倆不分配在一起了,那科長才不說。這可糟透了。這時,他倆的思潮,起伏得像那桂林的山峰。

“最後兩名,張生,分配到南方大學物理系。許明珠,南方大學中文系。”

那科長話音未落,全場響起了掌聲。張生還未能品味其中滋味,只覺得能和她在一起,這是平生的宿願了。而明珠,還未從那愁緒解脫之時,這一聲掌聲啊,不,是春雷!春雷一響,春花怒放!她強壓着內心的喜悅,接受人們的祝福。這一聲春雷,抖落了身上怨債、淚債,震回那真正的自我。她以嶄新的姿態,勇敢地向另一程邁進。

 

                                       

 

他倆來到南方大學,被分配住進教工宿舍。一座低矮的平房,灰磚紅瓦,座落在辦公樓的後面。約有十二個套房,各房自有一門向外,兩房內有一門。打開這內門便成一套間,關上它,便是兩個獨立的房。兩房之間有壁隔着,但此壁距天花板有一米之多。明珠與之一壁之隔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職員,她還怕這一米高的空間,他會不會……幸而那人乃正人君子,只不過張生在她的房內時,不敢放肆,因為連換衣服的聲音,對方也聽得到的。張生貼在她耳邊柔聲地說:“告訴我,什麼時候我可以和你後房的他換房,並打開這內房的門。”她捶了一下他那豐實的胸脯說:“我還未想過呢。”

他用力緊緊地摟她,摟得她喘不過氣。她轉過臉來喘氣,他又轉過臉緊貼過去,聲音顫顫地說:“你不說,我就讓你永遠這樣……”

這時,她除了沐浴在這愛的溫泉中,還呼吸着沒有小眼睛盯着的自由空氣。使她有了無畏的原動力。

她被派上外國文學和文藝理論這兩門課程。第一次上課,看着台下比她小兩三歲的學生,未免有些膽怯。但一進入課題,就浸入另一世界中。於是那深刻的的剖析,通過那滂沱的激情般的語言的表達,使學生很快便從感情上昇華到另一理論認識的境界。這樣在文學質素上的薰陶,把一堂文學史上得生龍活虎。別看她平日與學生誰師誰友,幾乎有點分不清。但一踏上講台,立即目光凌厲、雙眼閃着電花似的。朱唇一啟,有如行雲流水,激情奔放。一下子便攝住台下那渴渴待汲的眼睛,把他們帶到那遙遠的過去……

“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紹,世界文學史上最早的一齣悲劇,那就是古希臘索福克勒斯的《依底帕斯王》。說的是依底帕斯王弒父娶母的古希臘傳說的故事。

底比斯王與王后約卡絲坦得一神托,說他們剛生下的王子,長大後會弒父娶母。為此,便棄了他。這王子被不知情的鄰國科林斯王收養。長大後,他得知那神托,但又不知自己屬養子身份。一懼之下,離開科林斯王。途中因爭執而誤殺微服出遊的底比斯王。途經底比斯國,為解該國之困,破了人面獅身的妖語。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奉為底比斯國國王,娶王后約卡絲坦為妻。這一可怕的弒父娶母的神托應驗了。二人得知,其母亦即其妻自殺。他刺盲雙眼,意使自己陷于於終身黑暗。釀就這悲劇的砒霜,就是那愚昧的神托。其實,就是那不信科學的社會。”

“鈴 ”下課了。學生們仍沉浸在她那富有魅力的講演中。

這些日子,有峰有巔的。她不必在山谷裡偷看那從山隙樹縫中射入的陽光,她可以在這粗曠的盆地裡,去尋找、發現、探求這新天地裡陽光的意義。她覺得,自己就是曾經呆在桂林山隙的那顆小泥粒,現在不再有往日的風霜,只要自己拚命擠進或荒瘠或肥沃的大地中,使自己能在這漫漫的泥海裡,為桃李成林提供土壤。

心靈上甦醒與大地足音同步了。她昂首挺胸,滿臉釉光地笑迎“三面紅旗。”她和同事們,這些連鋼和鐵也不會分的教書匠,走在“全民大辦鋼鐵”的行列中。

為要建土爐,他們挑着擔子,到很遠的地方挖黏土,然後拌泥漿。他們的褲腿、上衣,甚至頭髮、臉頰,全都沾了泥漿。不久,泥漿變成泥磚;泥磚砌了泥爐。林蔭校道,頓時有如燈塔、如雞籠的土爐林立。一放下書本,師生們就奔往爐邊。明珠滿臉的粉筆灰和煤渣,來個黑白分明了。爐火正紅,紅到心裡去了。她還覺得自己還不夠紅,因爲人們正在讚嘆隔壁一位女工的英雄事跡。那女工不慎跌於爐中,她家便因此得了一塊紅色的烈屬牌挂在門上,紅得滿屋生了光呢。

好不容易輪流值班看爐火,讓那紅的爐煉出黑色的怪物,也不知如何正名,總之,從被稱為煉鋼爐煉出的,怎能不稱為鋼呢?因為,從虎腹中出生來的,哪能不是虎呢?

他們商量好,各人從每年只能做一套衣服的布票中,捐了一些,湊合着扯下幾尺紅布,在這黑色的怪物上,喜騰騰地繫上一個大大的紅蝴蝶結。敲響鑼、列好隊,向黨委報喜去。

這樣的鑼鼓聲,此起彼伏。震撼神州,震掉了多少鐵門、鐵窗、鐵鍋、鐵鏟,凡屬鐵的幾乎來個大回歸,再被那血紅的土爐燒着。明珠直覺地感到這樣拿現成的鐵來煉,未免多此一舉,不勝惋惜。事後她才知道全國這樣的煉鋼爐一燒,燒掉了好幾十億人民幣!這一燒,燒到神州滴了血!“寧可見笑於今人,不可得罪於後世。”這連今人後世都見笑了,得罪了。

不知怎的,這些土爐被拆了,那些殘渣敗鐵被置於路旁,餘下的一紙爐形,明珠想,它應置之於歷史博物館,以見證當年以“二十年趕超英美”的勇氣。

不久,明珠被派下鄉,為的是到時代的最新焦點上去,撲捉這焦點迸出的火花。據說這火花全集中在民歌裡。她的任務,下鄉採風,編成民歌集,還要寫村史鄉史……作為師生向大躍進的獻禮。

為了分享年畝產十三萬斤的喜悅,她帶學生要去看那《廣西日報》頭版登的那個場面:一個胖娃娃躺在一堆未收割的稻谷上。噢,這比安徒生童話還要神呢!

她來到當年威震神州的環江縣,只見金黃與淡綠交替的稻浪中,與往時別處的農田沒大差別。她後悔沒看見報上登的那個畫面。她想即使不是年畝產十三萬斤,就是攝影時的那一瞬間,畝產這個數,也不易的呀!誰家如此大公無私,把自己的娃娃放在上面,萬一跌傷了怎辦?不過,杞人憂天了,或者躲在下面有人撐着呢?她剛一閃過這些念頭,又自責了,責自己不信任黨報,責自己不相信“新聞必須要真實”這一律條,甚至還責自己忘了一九五七年給她的戒條。

看不到那神話般的稻浪,也要看看這神話境界中的人。人山人海的水利工地上,寫着“人民公社萬歲”標語的大紅橫額挂在山頭,鋤、鏟、扁擔、竹筐,這些開山工具,都發揮它們應有的作用。這乃移山愚公之後,竟把山挑空了一半。她被這種難能可貴的精神激勵着。她和學生半日挖山半日採風,的確也收集了不少民歌。

中午,跟着民工到噴着飯香的地方去。只見民工吃完了還可再要。已是“各取所需”,不付分文,不交糧票了。明珠堅持交糧票和付錢,誰知對方一臉莊重地說:“吃飯不要錢,實現共產主義。”她從未試過這樣白吃的。惶恐地看看在這人民公杜的灶旁,有白髮蒼蒼的老人、有奶着娃娃的農婦、有衣衫襤褸的小孩,卻不見胖娃娃。他們滿臉塵垢,拿着竹籃,候在那煮熟了的稻谷旁邊。她想離開此處,去買吃的。但這是只見山不見店的地方啊。她捧着白花花的米飯,心裡隱隱作痛。她想,這又不是神話中的出米洞,大概那十三萬斤糧食都被這樣吃掉了。

她怕這樣的吃法,覺得自己在犯罪似的。於是,帶着學生走上山村。大概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關係吧,山外吃的大鍋飯,這裡吃的是紅薯野菜。她雖然交了糧票給她住下的農戶,但沒吃過一餐白米飯。沒吃上幾天,這個腸胃科老病號痛得在床上打滾。在學生們勸說下,他們下了山。時近春節,學生們回家去了。只剩她一人回校。

 

                                       

 

大年二十九,張生終於和明珠後房的男職員換了房間,於是和明珠的房打通了。

一間當書房,一間當睡房,把兩張單人床一合併就成大床了。床上有一對鴛鴦戲水的繡花枕、兩張粉紅的緞被。

書桌上擺有一束塑料花,還有一大堆糖果。房間裡裡外外都是人,小孩大都站在門口和窗外。教工們送來賀禮:一個棗紅的暖水瓶、一個有四個茶杯的茶托。

張生穿一套灰暗條的中山裝,這用去全年的布票了。她不夠布票買新衣,只得挑件不太舊的格子衣穿了。大伙兒邊吃糖邊說些祝福的話,新人忙着端茶送糖果。

夜漸深,客人走了。滿地的果皮紙屑,她忙着打掃。張生把房門關好,把掃帚奪走,攔腰把她抱入帳內。她聽到他那又粗又急的呼吸聲,那顫抖的手慢慢地解開她的鈕釦。第一顆、第二顆……他的雙眼像喝醉酒似的,那滾燙的雙頰、那灼熱的嘴唇,一下子貼了過去,貼在那一片晶瑩、光滑、酥軟之中。他真的醉了!

她半閉着雙眼,躺在那兒,一陣陣溫暖的電波時急時緩地衝擊着她。這第一次無遺的肌膚之接,使她誘惑、羞怯、歡愉,且帶着幾許的玄秘、惶恐,撲鼻的男性的氣息,使她窒息。她時而推開那長着黑茸毛的胸脯,時而又發狂似地摟着他的脖子。進入伊甸園的這對戀人,第一次嚐到禁果的美味,在這享着聖潔之樂的初夜裡,他倆知道,宇宙間生靈億萬,從這神聖的一刻開始,只有懷中的他她,是屬於自己的。他倆相互歡愉地佔有着。

“把燈關掉吧!”那寂靜而又躁動的夜裡,那滾燙的胸脯下,傳來她那半羞半嗔的呼喚。

“不!”他輕輕搖着她說。他要欣賞這千金一刻中的她,那醉人的目光、那羞紅的笑靨、那白嫩的肌膚、那光滑的豐滿的身段、那酥軟的亦推亦就的身姿。他時而推開她,那血紅的眼睛,從上到下地欣賞她;時而又猛撲過去,把她抱得盡在自己的肩肘下喘氣。他倆全沉浸在那甜滋滋的、麻酥酥的痙攣之中。

另一個枕頭、另一床被,已成多餘之物。他倆整夜地抱着,直到天亮才勉強合上眼。誰也不想驚擾酣睡着的自己的另一半。

她睜開了眼,輕輕地從他的懷抱裡爬了出來,他“唔”的一聲,張開了手臂,她慌忙把一個枕頭塞在他的臂彎裡。她給他蓋好那床鴛鴦被,那被面把他的臉襯得紅撲撲的,多英俊!她忍不住吻吻他。然後下了床,打開煤氣爐,煮早餐了。

她正在把那像個煤氣燈似的爐子往窗下放。誰知被他攔腰抱在膝蓋上。柔柔地撫摸着她說:“明珠,你,你昨夜……”

她漲紅着臉說:“你壞,不准問!”

“好,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在桂林時不是說過的麼?”他把頭埋在她的胸脯裡,邊說邊在輕輕地摩擦着。弄得她騷痒難支。

 

                                       

 

他倆最盼望黑夜的到來,只要一進入溫柔鄉,雙方就會在那灼熱的雙臂中熔化。不知過了多少個這樣的良宵,他從飯堂裡買來的飯菜,她推開了。他着急地說:“胃又痛了?”

她躺在床上說﹕“不。”

他坐在床上,撫摸着她說﹕“你想吃什麼?我上街去買給你。”

她說﹕“不!”她側身睡去了。他小心翼翼地第一次把另一床被打開,怎麼也睡不着。

一天,她從醫院回來,臉陣紅陣白的。他趕緊拉她坐在自己的身邊,輕地撫摸着她的背說:“怎麼啦?醫生怎樣說的?”

她伏在他肩膀上說﹕“我有了。”

他托着她的臉,吻她那半閉着的眼,說:“明珠,我……”他激動得說不下去了。

“噢,我的家,阿生!”她淚眼晶瑩地望着丈夫說。

“是的,我們的家,我的妻啊,你永遠不會孤獨了!”他雙眼閃着歡樂的淚花說,兩人的臉在揉擦着,喜淚在交織着。

過了一段日子,她沒合身的衣服穿了。他特意為她買了一幅布,叫人幫做了一件寬大的衣服。這塊布的圖案很別緻,全是三角尺的。他說,這要對孩子進行胎教,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阿生!”她不思茶飯又不忘工作,在外就硬撐着,但一回到家,便躺在床上虛弱地叫着。他看着她那暗淡了的紅暈,心疼地摟着她說:“是我累了你。”

“別說傻話。把你買的東西拿過來。”她輕輕推開他說。他把那袋東西遞給她。

她吞了一下涎水說:“生,我吃這個。”他興奮得跳了起來。

她低聲說着﹕“我想吃稀飯。”

他忙說道﹕“我來煮。”

他在那帶點黑的米上挑着小石粒,問道﹕“要放水麼?”

她低聲說﹕“水,肯定要的。”正想問她要放多少水?他往床上一看,睡着了。

這個滿腦子盡是些分子、原子的他,知道水,二氫一氧,與米一比,重量如何?地心吸引力又如何?他用尺子在量着,一個液體、一個固體,在什麼熱度下會相互吞噬……他差點要列個方程式了。他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來。只有胡亂放了些水,記下米和水之間距離的度數,便坐在爐邊看書。

“滋”的一聲,水從鍋裡直奔桌上來了。他忙把鍋搬開,誰知手被燙傷了。他失聲地叫:“哎喲!”

“生,怎麼啦?”

“沒什麼,你快睡吧。”

“難為你了。”

“我忘了水在一百度時是會沸騰的,這時就會發出一種巨大的作用力。”

“你這個書呆子,快把手伸出來。”他只得順從了。

她看着那燙傷的手,心疼地說:“好痛?快在我種的那棵蘆薈,擠一些蘆薈的汁塗上,一會兒就不痛。”

果真,也很靈驗,一塗,不痛啦。不一會,他盛來一碗熱騰騰的白花花的稀飯,上面還有由他一手切成的,十幾根大小一致的榨菜,那整齊度好像是拿尺子量過似的。

她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又一碗。他坐在旁邊看着她的吃相,心裡可高興啦。他忙着打點一切,但手似乎不聽使喚了。他慌忙鑽入被窩裡。她側身抱着他。把他抱暖了。他這才伸出手慢慢地從臉到脖子到……邊撫摸邊狂吻着,他倆同時感到再忍不住身上那直竄的電波。

“我可以麼?明珠!”顫顫的帶怯的聲音在響着……無聲的回答!那灼熱的軀體又熔化在不顧一切的擁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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