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候景用在他的辦公室內正批閱一些公文,驀地聽得門扉傳來了〝篤篤〞兩下敲門聲。

「進來。」候景用頭也不抬地喊了一聲。門開處,候景用抬頭一望。原來是黎碧玉,只見她拿了一份火紅臘封的函件走了進來。

「大校!我是給你送函件來的。」

「好。碧玉!是甚麼函件?」候景用對著黎碧玉微微一笑。

「看封函是火紅臘封,我想必定是很重要的機密函件。」黎碧玉說著,便把函件遞交了過去。

候景用接在手裡,反覆前後審視一下說:「不錯!這是一封極機密的函件。好吧!謝謝妳!妳先出去好了。」

黎碧玉依言步出辦公室,輕輕把門拉上。候景用望著婀娜豐姿,蓮步輕盈步出辦公室的黎碧玉背影,不禁對她存有一種奇特的幻想,而這種幻想是絕對解釋不到的。想著!想著!他拿起他的記事簿來,用漢越文寫下了一首詩:

相逢恨晚在今朝             可我鍾情廿寸腰

嘆句無奈卿已嫁             良緣夢寄九重霄

寫罷,他好好將它放到抽屜裡。然後拿起了黎碧玉交來的那份極機密函件,小心翼翼地把那火紅封臘公文袋拆開,抽出了裡面的公文一看。原來竟然是一份由河內直接下達的指令與通緝歸案的名單。其中就有黎碧玉姊弟兩人,和另一份被稱為接受勞改期間逃獄失蹤的人犯,袁煥田正是被列入名單其中之一犯,所有的人犯都有相片作為印證。

候景用看了眉頭不禁一皺。他心裡在想:這如何是好?萬一那天東窗事發,他也會被牽連在內。論罪除了烏紗不保之外,牢獄之災都避免不了。那時候,自己辛辛苦苦所掙得來的名譽地位都將會付之東流了。

「鈴………………

一個電話鈴聲把候景用的思潮打斷。

「喂!」候景用拿起了聽筒。跟著一副臉色很凝重地說!「好!好!我即時會與他們配合採取行動。」

只見他把電話輕輕放下之後,站起來一手負背,一手不住撫捋著他的下巴,來回踱了好幾個方步,才轉身回來撥了兩個電話。然後把司機阿雄緊急召了進來吩咐一番再趕到公安廣場集訓處。

在那裡早已集結了兩大隊()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公安戰鬥力量。

候景用親自校閱完畢所有的隊伍都很有秩序,分批迅速登上軍用大卡車呼嘯出發而去。

戰鬥公安車隊浩浩蕩蕩沿著總督芳街繞道雄龐大道,直取阮智芳街北上開入第十郡。會同該郡郡署的兩個大隊公安力量,目標直指化道院。

所有戰鬥公安從永遠、師萬幸、巴轄和阮維揚街。東、南、西、北團團四面街圍地段,三步一崗,五步一位,包圍得個水泄不通。

原來剛才候景用所接到的是胡志明市公安總暑長電話。原因是根據公安總署長引述特務公安情治單位情報,知道有一股為數不少的反動力量,以化道院作為反政府顛覆活動的基地。

為了恐防第十郡郡署的公安戰鬥力量不足,所以特別要求第五郡郡署調撥力量支援,共同連手殲滅。

化道院是堤岸城一所享譽盛名的越南佛教僧侶的修學所在,在裡間修習佛法的僧侶很多。在1975430日以前的歷屆政府,每逢有批評和反政府示威活動,都少不了各個宗教政治勢力介入。而在這些宗教派系裡,尤以佛教最為積極,勢力也最大。因此剛一解放,統一政權即時對所有宗教小心在意,尤其是對於佛教,早就在政府特別嚴密監視中。

黃昏,美好的夕陽正映射在這座道院。這座純佛學家勝地,院內正傳出僧侶們做功課時所敲響的陣陣暮鼓。裡間的僧侶正在虔誠做著晚課但誰也沒有料到一場災劫即將降臨到他們的身上來。

化道院的大門是緊緊的關閉著。與化道院毗鄰四週的高點建築,都已部署好了公安武裝力量。外圍牆下更有不少攀牆攻堅能手的公安在守候,只待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即時攀牆突擊而入。

一架直昇機在道院上空來回不住盤旋進行監視。等至一切部署完畢,外面的公安們開始用喇叭向道院裡面喊話:

「道院裡面的僧侶們聽著!道院裡面的僧侶們聽著!你們勾結帝國主義進行顛覆政府的陰謀活動已被我們偵破,現在你們已經完全在我們的包圍中。為了免除流血,無謂犧牲,請及早覺悟回頭,即時開門投降,革命政府對你們將會寬容,從輕發落。若然冥頑不靈,待至必須以武力解決,一旦門破而入,其所發生的一切後果,就由你們自己全部負責。」

這喊話連續重覆又重覆了好兩三次,道院內卻沒有給以一絲回應負責指揮行動的第十郡公安長和候景用商議了一番後,最後,只好決定下令進攻。

銀笛一聲響處,外牆下一小隊待命多時的公安,開始向牆頭上拋出了索勾,一個個身手敏捷的攀了上去。誰料到才上得牆頭,腳步尚未站穩,就被埋伏在牆內下的反抗份子開槍射中,一個個翻身摔了下來。第二批公安又再撲前攀上,而這時部署在四周圍高點的公安亦從四面八方集中火力向院內襲擊。

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殊死戰鬥就這樣開展打響起來。

經過近乎三個小時的戰鬥,公安部隊始終都不能跨越道院半步,第十郡的公安長卻是一籌莫展。最後,候景用才從一名戰鬥公安手中取過一枝B-40型反坦克榴彈砲,朝著道院的大門連續射了幾砲。只聽得轟然幾聲爆破,煙硝瀰漫過後,道院大門被轟得飛甩向內而拋出老遠,還砸死了好幾名僧人。

化道院正門終於被攻陷了一個缺口,公安部隊便一湧而入。裡面的僧侶死的死,傷的傷,東倒西歪,或坐或躺在地上輾轉呻吟痛苦不已。

候景用對道院裡面的地形似乎很熟悉,別看他是一個瘸子,他的行動還是蠻快的。只見他領同阿雄左一個彎,右一個彎很快的穿過大雄寶殿,沿著走廊繞過長巷,直趨主持房間衝了進去。一位穿著杏黃袈裟的老和尚在室內正閉目禪坐,他對於候景用和阿雄的到來似乎毫無感覺。

「阿彌陀佛!候大校!你終於來了。」老和尚說話時,始終是緊閉著雙目。候景用沒有回答,他一聲不響從腰際拔出了配槍,趨前朝著老和尚的頭就是兩槍,老和尚身子往後一仰倒斃在地。然後,他即時手快把老和尚的一雙芒鞋脫下,揣到自己的懷裡說:「對不起!釋覺明大師!這是情非得已。相信你在泉下有知,亦當有以諒我。」

跟著,又吩咐阿雄對室內的陳設開槍亂射一通,再把那枝槍塞到老和尚的手裡拿著。之後,再對周遭環顧了一下,主僕兩人才匆匆離開主持房間。

道院內受傷的僧侶都成了俘虜,沒有受傷的也因彈盡援絕,乖乖的自動舉著雙手走出來投降,被押送上了囚車。

化道院是役,公安部隊共搜出了三面舊南越國旗,一個『越南復興共和』組織印章,四大箱胡伯伯伍十元面額的現鈔,和若干武器、彈藥與及一批反共傳單。

一場慘烈的戰鬥就這樣結束了。經此一役,政府便減縮化道院的學佛修道時間和範圍。除了大雄寶殿給以保留外,其餘的空間所在,全部被部隊佔用來作為糧倉和囤積軍用物資之用。同時,還把原來的化道院易名為越南國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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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隊:越南軍事編制,一個大隊是18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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