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裏 夕陽的
金石刀 將母親額上的遺囑拓本
以篆書 一刀一刀
刻在我心版上
且在心的左下角 以燕母
最後一口血痰作印泥
(註)
捺下母親永恆的指模
我遂合法地 繼承她所有的儲蓄
她將 折騰了一生的愛
一分一分 儲積於生命的
存摺 連同利息
於是 在人生的賭場上
我出手闊綽 往往
不按牌理出牌
無奈命運有多乖戾 虧輸
祇要母親的存摺在手
一生支取不完
註:小時候,每於黃昏時分,母親默默地低著頭,檢揀那一盅燕窩,把燕痰中的羽毛,一根一根地挑撿出來。偶爾,口中呢喃著:'孩子,你們知道燕窩是怎麼來嗎?說起來是夠殘忍的。原來燕子的家,係由燕子口中,一口痰一口痰地吐出來,構築而成的。更殘酷的是,人們祇知道,最上品的燕窩,係帶有血絲的燕窩;而很少人曉得,帶有血絲的燕窩,乃燕子的最後一口血痰,也是牠生命的最後結晶。"
一九八八年春‧紐約【中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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