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晨早,候景用因有事而把上班的時間往後推遲。就在他要出門的時候,卻碰巧郵差串上門來,把一封信和一個郵包遞交給他。

候景用把那封信看了一下,信是平信,是河內寄來給阿雄的。至於那個郵包則是掛號,是寄給雷氏金香,郵包上面還寫了“生日快樂”四個字。當他再細看回郵地址時,赫然發見寄件人竟然是黎文山。

候景用先是一怔。繼之,他在揣測郵包裡面的生日禮物,究竟是甚麼東西。這個疑問,只在他腦海裡一閃即逝。跟著,他飛快的在掛號單上簽了名,把郵包收下來。然後邊端詳著該郵包邊坐上阿雄久候的吉普車。

「阿雄!這封信是河内寄來給你的。」候景用說著就把信交給了阿雄。

阿雄接過信後一看,雖然信封上沒有發信人的名字,但他心裡雪亮,從娟秀的字跡一看,早已猜到是誰寄來的了。

回來警署,候景用剛入到辦公室坐下來還不到五分鐘,電話就響了起來。

候景用拿起電話「哈囉」了一聲.便靜靜的聆聽著。跟著.便連聲說道:「好!好!就照原來的計劃進行。好!再見。」

候景用把電話掛上,閉目沉思一會,便對著傳話機喊話。

不一會,黎碧玉便走了進來。

候景用一見到她,馬上便向她迎了上來,兩手按著她的肩膀說:「為甚麼今天早上不等我,先自出門浪費那個錢。」

「用大哥!你是上司頭頭,甚麼時候到都沒有問題。至於像我這種下屬身份,還是照規矩來做比較好一點,免得人家在背後說三道四。」黎碧玉望了候景用搭放在她香肩上的手一眼說。

「說得也是有一點道理。」候景用微微點一點頭,但是沒有把他的手挪開。

「對了。用大哥!喊我進來,有事嗎?」

「來!不用急,先坐下來再說。」候景用牽著黎碧玉的手,讓他坐在與他對望的一張椅子上。然後他才坐回他的辦公椅上說:「再過兩天,就是金香的生日往年的我都會為她辦慶生,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據我所知,妳的生日也是同她一天,雖然我不能夠為妳辦些甚麼慶生,可是我會送一樣東西給妳。告訴大哥,妳喜歡甚麼?」

「用大哥!你怎麼會知道我的生日?」黎碧玉望著候景用,一雙眼睛睜的好大好大。

「傻瓜!妳問這句話實在是多餘的,你也不想想,我的職務是甚麼。」

黎碧玉先是低下了頭。想了想:他說得很對。他的職責就是與情治單位有關,既是情治,所講的自然就是安寧,一切安寧都在他的嚴密控制之下,有甚麼他不知道的。尤其是對於下屬,要是他對自己的下屬不清楚瞭解,試問又如何去管控他們。想到這裡,她抬起頭來問:

「用大哥!那你打算送甚麼東西給我?」

「天機不可漏,總言之,到時候包管妳見了一定喜歡。」候景用先是賣個關子,然後又作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之後,忽然又關懷起來問:「對了。碧玉!妳也有好幾天沒有回家,袁世伯辭世這段日子裡,袁伯母的孀居生活不知過得如何。」

候景用這句話不啻一枝利箭直射進黎碧玉的內心深處,她感覺到有點難過。可不是麼?自從袁煥田出事之日起,除了金錢、糧食和物資上的支助外,它就一直未曾有過一日好好的留在兩老身邊來照顧他們。尤其是在袁父辭世之後,撇下了袁母孤伶伶一人,孤獨無所憑依。做為媳婦的她亦未能好好真個去侍奉她,想著這點,她內心油然產生出一點疚意。

黎碧玉望著候景用良久,發不出一言來。

候景用兩手盈拳一握,十隻手指頭不住相互交替揉合。望著默不作聲的黎碧    玉一會才說:「碧玉!不如這樣吧!今天下班,我們帶備食物、用品去看她老人家。好不好?因為我想,今天要是不去的話,那我就不曉得甚麼時候才能抽空前去了。」

其實候景用不說,黎碧玉心裡也是明白,再過兩天,又要為雷氏金香辦慶生,翌日,又要陪同候景用上芹苴作應酬往還交流,回來以後,還要到鸚鵡嘴去探望闊別多時的袁煥田,根本就再抽不出時間來了。

「用大哥!那你拿主意好了。」黎碧玉說時低著頭。

候景用望著黎碧玉點了點頭。

 

                                                      

 

當候景用和黎碧玉回到袁家時,袁母正坐在門檻上,捧著一碗飯在吃。她一邊在吃一邊在和左鄰右里閒聊。

黎碧玉一領帶頭,,景用則拿著一些食糧用品尾隨其後。

「媽!我和用大哥回來看妳了。」

「袁伯母!妳好。」

黎碧玉的一聲和候景用的一聲袁伯母,把正在用飯的袁母喊得抬起頭來,朝他們兩人望了一下。

袁母萬萬意料不到,媳婦和候景用會在這個時候一同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景用!你們又來看老身了。」袁母把正在扒吃的飯碗放下,站起身來說:「進來坐吧!」

這時天色已漸黑暗下來。

入到屋内,袁母把蠟燭點起。在搖晃昏暗的燭光照亮下,黎碧玉和候景用雙雙在袁父的神龕前上了一炷香。

「咦!媽!為甚麼有燈不開,而要點蠟燭。」黎碧玉問。

「不是我不想開燈,而是今天晚上輪到我們這個區停電。」

袁母邊向黎碧玉和候景用解釋,邊搬過兩張椅子教兩人坐下。

「原來如此。」黎碧玉說。

「景用!你帶我媳婦回來看望我,就已經是很足夠的了,還帶這麼多東西來幹甚麼?」

「袁伯母!這只不過是一點小意思而矣,妳不必把它放在心上。」

「媽!告訴妳一個好消息。」黎碧玉興沖沖的對袁母說。

「甚麼好消息?」袁母頗感奇怪,望著眼前這個媳婦。

「我們已經有了煥田的下落,這都是用大哥的功勞。」

「真的?煥田現在在那裡?」

「他是在……他是……」黎碧玉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到是那個地方來。

「他現在被囚禁在柬埔寨,一個叫鸚鵡嘴的地方。」候景用幫上一把嘴,代黎碧玉答了。

「好久都沒有看到煥田了。我們可以去探望他嗎?」袁母問候景用。

「袁伯母!雖然我們已經有了他的消息,可是,目前到底他是怎樣的一個情況,我們還不很清楚。所以伯母想要去看他,要等我公幹完畢,抽空親自陪同碧玉跑一趟回來,審視情況然後才作決定。」

最難為是天下父母心,試問人世間有誰個做父母不疼愛自己兒女的。因而,縱然候景用向袁母如何說得明白,但是袁母仍然堅持要隨他們一道去。

「媽!用大哥說得很對。妳要等我們先走一趟回來,且看看情況再作定奪。如果認為環境尚許可的話,我們再帶妳去。」黎碧玉極力安慰著袁母。

最後,母還是乖乖的接受和同意黎碧玉的見解。

就在這時候,陣響鑼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到唐老頭正拿著一面鑼,面敲響一面走過來並且嚷道:「開會!會!七時正在陳氏芳學校內集合。」

當唐老頭路經袁母的家門口時,到候景用和黎碧玉,止住了腳步,輕地了一聲說:「怎麼你們又回來看袁老太了。」

「對!們都已經好幾天沒有回來了。」黎碧玉說。

「玉姑娘!底妳現在是住在那裡?甚麼不搬回來跟袁老太一起住?前有袁老先生在好一點,老可以相依為命。而現在,老先生走了,下袁老太孤伶伶一個人,是很需要人來照顧的。」唐老頭說話時,雙鼠目不時在黎碧玉和候景用的臉上溜來溜去。

「為了上班方便,現在是暫時住在一個朋友家,改天工作穩定下來以後,我才再搬回來。」

唐老頭聞言微微點一點頭,目光轉向候景用說:「好了。大校!還要去通知每個家庭等會開會事宜,天有機會再跟你聊。」

「好!老先生!你就請便吧,用客氣。」候景用望了唐老頭一眼說。

「好!我先走了。」

唐老頭說完便邁開他的腳步,繼續敲著他的鑼「梆、梆、梆」。一面敲一面喊:

「各位街坊父老!會準七時正………

「媽!會妳要去開會嗎?黎碧玉問袁母。

「當然要去囉。如果不去的話,會又不曉得將有些甚麼麻煩。」袁母答。

「那好吧!伯母!我們先走,要好好保重身體,我們過幾天再回來看妳。」候景用拍拍袁母的肩膀。

「用大哥!你說錯了。是兩星期後,不是幾天。兩星期後我們才能夠回來看她。」黎碧玉急忙更正候景用的話。

候景用聞言,眉頭不禁一皺,他萬想不到黎碧玉會這麼直。他原本是想安慰袁母,好使她不致於掛心憂慮終日,而卻偏偏讓黎碧玉給戳破了。

果然,袁母一聽到要兩個星期才能再見到媳婦,她內心多少也有點不暢快的感覺。袁母說:「兩星期後,當你們再來時,我老身又不曉得將會變成甚麼樣的一個樣子了。」

候景用和黎碧玉雙雙離去。當走到橫巷轉彎處時,黎碧玉還依依不捨地回過頭來望了站在門口的袁母一眼。而她也萬萬意想不到,這竟然是她對袁母臨別最後的一瞥了。

「用大哥!我有一點怕。」

「玉!怕甚麼?」

「不知怎的,我總是感覺到有種不祥的預兆。」

「不要疑心生暗鬼,相信我,不會有甚麼事的。」

「但願如你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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