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大年初一晨早。候景用用過了黎碧玉和雪華做的新年特別早餐。而所謂新年特別早餐,亦只不過是煎粽子、年糕,一壺芳香濃郁的邦美蜀特產“摩嘉”咖啡。

大家齊齊圍坐閒談間,袁煥田又再次向候景用多謝說:「景用兄!今次我能夠恢復自由之身,真的全憑你的神通,否則我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日,才能回到碧玉的身邊來。」

「煥田兄!你對我這麼客氣幹嘛!咱兄弟倆,說甚麼也曾經共同有過出生入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需要這般計較。」候景用嘗了一口粽子,又說:「其實,今次最大的功勞,應該算是鸚鵡嘴遠征軍司令,要不是他肯賣個交情與我的話,我還真的無法可施呢。」

「哦!用大哥!原來你這趟說要到外地公幹,就是為了煥田這件事,同時還專程往鸚鵡嘴一行。不過,為甚麼你不先告訴我一聲?」黎碧玉說。

「本來我是應該讓妳知道。可是上次鸚鵡嘴的經歷,使我至今還有點驚悸,同時也怕妳為我擔憂,所以我才決定不告訴妳。不過,我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讓妳有一個意外驚喜。」候景用說。

 “鸚鵡嘴”這三個字,一而再,再而三,從候景用的口中提起,不禁又再觸發黎碧玉的傷心處。她一想起自己腹中塊肉之事,她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一臉表情也顯得有些不大自然。

袁煥田見狀,關心的問:「玉!妳的臉色怎麼忽然這樣蒼白,不舒服嗎?」

「哦!沒甚麼。我的頭只是有點………」黎碧玉兩手不住揉搓著自己的額頭。

「不舒服,就回房裡去休息一會,昨天的妳已經累了一天。走!讓我扶妳進

去。」袁煥田說完,又對候景用說:「景用兄!你稍坐,我陪她回房裡去馬上就出來。」

候景用看見此情景,他也就跟著站起來說:「不妨事,你請自便。我想,我也應該回家去,看家裡究竟是如何的一個情況,到底金香回來了沒有,稍後我

們再聯繫。」

「那麼,阿雄!你也應該開車送大校回去。」雪華說。

「我的太太!這個還要妳來吩咐我嗎?」阿雄向雪華扮了個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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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雄開車把候景用送回家裡。甫一到步,阿雄不禁“咦”的一聲驚叫起來。

「阿雄!發生甚麼事?」候景用把墨鏡除下問。

「大校!門……門檻上……血……有很多血。」阿雄說話時口吃吃,語音中帶有點震顫。

候景用把目光投向自己家門時,果然看見牆上、門檻、和地上留下一灘一灘的血跡。

「糟了!家中必定發生了一些重大事故。」候景用作如是想。跟著,就又想到了雷氏金香,剛才電話老是打不通,會不會是她出了事。一想到這裡,心頭不禁一震,顫聲道:「阿雄!快點跟我來。」

候景用和阿雄下了車,走近門前站定看個真切。

半扇門是給打開了,兩道血手掌印很清楚的印在門扉上。想是有人身負了重傷,要攀扶門牆奪門逃命而出時所留下來的。而膽敢在公安總署長的家裡犯案,

這個人想必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了。

阿雄看了一會搖搖頭。

候景用則眉頭深鎖。一連串想不通的問題,在他的腦海中不停地打轉又打轉。

「大校!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進去看看。」

候景用說完,即時率先邁步走,阿雄則緊跟隨在他的後面。孰知,候景用才只走了兩步,驀地停了下來。

「慢著。」候景用將手橫伸一攔,阻止阿雄繼續前進。

「大校!怎麼啦?」阿雄感到奇怪問。

「按照辦案程序,我們還是暫時不要進去,先打個電話給本郡的公安署,叫他們馬上派人到現場來觀察錄案。」

「是的。大校!」

阿雄說完,便陪同候景用來到了附近一個電話亭,撥了一個電話給第五郡公安署,找著了劉文興公安長,把具體案情發現說了出來。

「哦!……好!總署長!請放心,我馬上派人到來。」劉文興公安長在電話聽筒裡答應著說。

電話過後,不消一刻鐘,在劉文興公安長的帶領下,一大群辦案的公安來到了候景用的家。然後才一齊進入屋內,發現被撕爛的女人胸罩、內褲及一些衣物,散亂的被棄置在大廳上。

眾人再沿著大廳地上的血跡一路查看,卻在近廚房的地方,發現了一個雙目睜得很大,臉部由於痛楚所造成的扭曲樣子,全身赤裸的女人靜靜地一動不動的仰臥在地下,鮮血從她的嘴角流淌下來,沾濕了她的半邊脖子。另外胸部還有幾下刀插的傷口,喉嚨也被橫割了一刀。在她身旁不遠處有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刀身沾染滿已凝固了的血漬。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跡象來看,這個女人已了無生存氣息。

在女人躺臥的頭頂上,有一件男人T-恤和花色內褲,估計是犯案兇手所留下。

候景用望見這個女人一眼就認出,她就是棄家出走已個把星期,自己的髮妻雷氏金香。

阿雄雖然也曾久經戰陣,見過死人無數,但他卻也讓眼前這幕慘不忍睹的恐怖景象,給嚇得呆站在那裡。

「香!妳……妳死得好慘。是誰殺害了妳?」候景用悲愴地呼嚷著。當他想用手捉雷氏金香的手時,卻被劉文興公安長出言阻止。

劉文興公安長說:「為了辦案方便,現場一切都得要維持現狀。總署長!請問她就是令夫人?」

「噢!真是,我差一點就忘記辦案的應有程序。」候景用用手拍拍自己的額頭,然後,點頭又說:「不錯!她正是我的太太。」

「那就實在太不幸了。總署長!請節哀順變。」劉文興公安長輕言安慰完候景用,就立時吩咐隨從撥個電話,召喚救護車前來。跟著,又指揮其餘辦案公安,在屋內四處套取歹徒犯案時所留下來的指紋和腳印痕跡。

阿雄呆站了好一會,總算定過神來。他問候景用:「大校!我們現在應該做些甚麼?」

「甚麼事情都不要做,一切都交由劉公安長拿主意。」候景用對阿雄說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於是,他對劉公安長說:「劉公安長!我差點就忘記了我們應該要做的一件大事。」

「總署長!是甚麼大事?」劉文興公安長必恭必敬地問。

「你馬上替我傳訊,著令全胡志明市大小、公私醫院,注意所有因傷入院求醫的人。一經發現可疑人物,即時通知市內任何一個公安署都可以。」

「知道了。總署長!」劉文興公安長說著,立即依照吩咐前去打電話。

這時救護車已來到。仵工合力把雷氏金香的屍首移上架,然後找來了一張白布蓋在屍身上,抬上救護車,待辦案公安搜集犯案證據完畢,再幫忙清理現場血垢污漬。

劉文興公安長再三吩咐仵工好些特別注意的事情,仵工唯唯諾諾,答應好了才離去。

在救護車離開之後,劉文興公安長又吩咐所有隨從先行回去。然後自己再留下來和候景用研究,整個案情的發生經過。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霎時禍福,真是半點不假。署長夫人今次無端受到這種橫災禍劫,真個是令人可哀可痛。」劉文興公安長歎了口氣。

「可能她是命中注定該有此血光一劫。」候景用說。

就在這時後,電話聲響了。

候景用吩咐阿雄去接聽。

阿雄拿起電話一聽,馬上就喊候景用:「大校!是醫院打來找你的。」

候景用“哦”了一聲,便走去接過電話來聽。好一會,只見他臉色非常凝重地答道:「好的。我會和我的手下馬上趕來。你切記加緊增派人手看護著他,不要讓他跑脫。」

通完話,候景用把電話掛上。

「總署長!是不是已經有了兇手的線索?」劉文興公安長問。

「對!聽說一名受傷的嫌疑犯跑到醫院求救。」候景用點頭。

「那我們現在怎樣?」劉文興看著候景用。

候景用回答說:「我們馬上要走一趟范玉石醫院。因為剛才醫院院長打來說,不久前,有一名受了嚴重刀傷的男人,跑到他們醫院那裡去請求緊急救治。院長還說,這名男人可能就是我們所要找的嫌疑犯。」

劉文興聞說,立時通過電話,調動一個中隊公安武裝力量前赴范玉石醫院。而自己則陪同候景用,由阿雄負責開車前往。

候景用和劉文興到步之時,醫院外面早已部署有荷槍實彈的公安在站崗守護,對一干出入人等都作出一番詳細盤問檢查。

知道總署長和劉公安長抵達,院長親自出來迎迓,略為寒暄幾句,便引領候景用和劉文興公安長來到了急救室。自然,此時的急救室外面也有幾名手拿衝鋒槍的公安,分別在來回巡防。當他們一見到候景用和劉文興出現,便趕忙紛紛向他們立定敬禮。

救護室內的受傷病人,正在接受主治醫生和助手的清洗和包紮傷口。可能由於傷勢非常嚴重,所以傷口雖然已經得到包紮好,但是,仍然有少許血絲從繃帶中滲了出來。尤其是病人的嘴巴,被包紮了一層又一層,幾乎遮去了半個臉。

受傷的病人大概感到很痛苦,只見他不住在床上輾轉反側呻吟。當他一見到候景用站在床前,登時一張原來已很痛苦的臉,此時更加泛現出一片蒼白緊張。同時還帶有點恐慌,只見斗大汗珠不住從他的額頭冒了出來,嘴巴不住在『咿咿呀呀』的嚷著。

「院長!你所說的嫌疑犯就是他嗎?」候景用問。

「對!就是他,只可惜他不能言語。」院長答。

「為甚麼?」劉文興公安長問。

「因為他斷了半截舌頭,發不了音。」院長頓一頓,又再說:「除了舌頭斷了,他的背脊還捱到一下刀傷,距離心臟不到三公分處,差一點連命都沒有了。」

「哦!原來如此。」候景用望了院長一眼,又問:「那他的傷勢有幾成痊癒機會?」

「機會不是沒有,可是一定要一段長時間。兩個月不定,三個月不定,一年

也不定。還有,就算日後痊癒,他也會成了一名啞巴。」院長說。

「查到他的身份資料沒有?」劉文興公安長問。

「還沒有。」院長搖頭說。

「不用查了,我認得他。他叫黎文山,是越南紗廠的主任。」候景用直截了當回答了。跟著又說:「現在看來,他是與那宗命案有莫大關連,是絕對錯不了的。」

院長輕輕“哦”了一聲,微微點頭。

「總署長!那我們現在應該怎樣?」劉文興公安長望著床上不住在呻吟的黎文山一會,向候景用問。

候景用用手摸了下巴一下,沉思半響答:「基於人道精神,我們還是先把他搶救過來,希望他早日痊癒,然後才好調查,瞭解命案發生個中的真相。」

「總署長說得是。」劉文興公安長說。

「總署長!請放心。關於黎主任的傷勢調理,我們醫院將會全力以赴。」院長說。

「那就麻煩你了。院長!記著,目前他是殺人嫌疑犯,千萬小心在意,不要讓他逃脫了。」候景用在囑咐院長。

「是的!總署長。」院長說。

「好了,劉公安長!我想,我們也應該走了,免得妨礙醫生在替病人治療。」

 候景用點點頭。然後,又朝著躺臥在床上不住呻吟的黎文山說:「文山!我也希望你是無辜。但是,萬一DNA測驗報告出來,證實真是你所為,就算我們是好朋友,我也要公事公辦。要是你果真是清白,我自然也會昭告天下,還你一個公道。」

可憐的黎文山躺在床上,兩眼圓睜,怒目瞪著候景用。候景用的說話,他是一個字一個字聽得非常清楚明白。他雖然不能言語,但是從他臉部的表情看,他好像有話要說,卻苦於自己有口不能言。他只是不住從喉嚨裡發出:「唔……唔……」連聲,並且用手指連連指著候景用,然後又指回自己的一張嘴,跟著又連連在搖頭。

眾人望著黎文山的動作,都不明白他在想為自己表達些甚麼。

候景用向院長和主治醫生告辭,然後轉過頭來望著黎文山發出一聲冷笑,跟著便和劉文興公安長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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