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雷氏金香把斟得滿滿的一杯拿破崙遞到黎文山面前,然後把那剩下來的半瓶酒放在小几上。

黎文山把雷氏金香給他的酒拿在手裡端詳了好一會,接著又抬頭望了候景用一下。

「文山!用吧!我今天有點咳嗽,不能陪你喝,你請自便好了。」候景用說時,咳了好幾聲,咳得滿臉通紅,額頭青筋盡現。

「景用!你怎麼了?」雷氏金香見候景用忽然咳嗽得這麼利害,於是一手不斷往候景用的胸懷揉搓著,另一手則盈拳,在他的背上輕輕搥打,同時關心起來問。

「大校!你沒事吧?」黎文山也在跟進。

「沒事。我沒事!你們不用為我擔憂。」候景用向雷氏金香和黎文山連連搖手。繼之,又對黎文山說:「不要光拿著杯酒老在發愣。喝呀!」

黎文山點點頭說:「恭敬不如從命,大校!金香姊!那我就老實不客氣了。」

「文山!你的毛病又來了,誰叫你跟我們客氣。」雷氏金香望著黎文山一笑。

笑時的她,臉頰上現出兩個令人著迷的梨窩。

黎文山見到雷氏金香這一甜蜜的笑靨,竟然會幻想著一種糊裡糊塗的獨自陶醉。於是,他舉起杯酒一飲而盡。

「好!夠豪情。來!文山!好事成雙,再來一杯。」候景用拍手讚許說。接著,又教雷氏金香再為黎文山斟上了第二杯。

黎文山又把第二杯給喝了。當他喝過了第三杯之後,他望了候景用和雷氏金香說:「大校!金香姊!光是我一個人在喝,真太不成樣子了。大校你說是喉嚨感染,咳嗽不舒服,在情理上還說得過去。可是金香姊沒有呀,她照理也應該要陪我喝,這樣才對。」

候景用聽見黎文山如此一說,覺得他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於是他就對雷氏金香說:「香!文山既然這麼說,那妳就勉為其難,代我陪他喝一兩杯,讓他高興高興好了。」

既然得到候景用的允准,於是雷氏金香也為自己斟了一小杯拿破崙,和黎文山對酌起來。

這時的黎文山已經喝下了七、八杯,一張臉有點紅紅的,他以為自己快要醉了。於是就向候景用說:「大校!我想,我還是要告辭了。雖然家裡只有我一個人,可是到底那個家才是我真正的家呀!」

候景用只是望著黎文山和雷氏金香,時而在搖頭,時而又點頭微笑不已。

黎文山腳步有點輕浮,身子搖搖晃晃的。當他才一站起來,馬上就又跌坐回梳發上。他心裡感到有點奇怪,咦!平常喝那麼多都沒有事,可今天這個酒怎麼會這樣利害,才喝那麼幾杯就受不了。而且,更奇怪的是,心頭像有千千萬萬隻螞蟻在爬行,渾身發熱,奇癢難當。

「文山!你醉了!不如就在這裡休息一會才走。我看你十成是因為早上還沒有吃過東西,空著肚子喝酒,不醉才怪。」雷氏金香說。

惟女人家一向的酒量都不是那麼好,所以這時候的雷氏金香的情況,較之於黎文山,其實也好不了多少。只見她找來一張紙巾,一邊不住拭抹著自己的脖子,一邊說:「哦!景用!這個酒真的想不到這麼濃烈,才只喝它一兩杯,整個人好像馬上就要發燒起來。」

這時,倒靠在梳發閉著雙目像是養神的候景用,聽得雷氏金香如此一說,即時張開雙目,分別望了黎文山和雷氏金香一眼,然後才點頭說:「怎樣?我看你們兩人也差不多是時候了吧。」

雷氏金香不明所以,首先問道:「用!我不明白你所說些甚麼。」

「別忙!馬上妳就會明白的了。」候景用對雷氏金香故作神秘一笑。跟著,又轉過頭來,一臉詭譎地面對著黎文山問:「文山!你現在有些甚麼感覺?是否有所需要了?」

黎文山先是打了一個,然後用一雙醉眼斜睨著候景用,頗感奇怪地問:「大校!你……你認為我有所需要。我……我需要些甚麼?」

「你們稍等一下。」候景用說完,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然後,便飛快返回臥房。

雷氏金香和黎文山相互對望了一眼,他們猜不透候景用,究竟葫蘆裡在賣甚麼藥。

不一會,只見候景用已換上了一襲出門的衣服,又回到客廳來。他對雷氏金香和黎文山兩人正眼也不望一下,一言不發直走到大門前,把門閂上。再加上一把鎖。

候景用的這種怪異動作,令到雷氏金香和黎文山猶如墮入五里霧中。

這時的黎文山才留意到候景用的雙手已戴上了手套,他忽然間感到有點不妙。

「用!你……你為甚麼把門鎖起來?」雷氏金香面色驟變問。

「香!妳剛才不是說過,文山是因為還沒有吃過早餐,空著肚子喝酒才會醉嗎?所以現在我就想請他吃一頓豐富,而又畢生難忘的早餐。」

「大校!就算你要請我吃早餐,也不用把門鎖起來呀!請你開開門,早餐我不吃了,謝謝你的好意,我要回去了。」黎文山雖然受到酒精和藥物的控制,但是還有三分醒,他慢慢的站起來說。

候景用一聲冷笑,慢步走到黎文山面前,一把又張他推跌回梳發坐下。並且迅即拔出揣在懷裡的手槍,一下就抵住黎文山的額頭說:「走得這麼急幹甚麼,好歹也要把我送給你的早餐吃完再走也不遲。老朋友一場,你不吃,就是不賞我的臉。」

雷氏金香見到候景用抵在黎文山額頭上的槍,驟然面色大變問:「用!你……你這是在幹甚麼?」

「哼!幹甚麼!快點把妳的早餐拿出來請他享用吧。」候景用望著黎氏金香冷冷的說。

「甚……甚麼早餐,我……我那裡有……有甚麼早餐。」雷氏金香不解候景用話中含意,一時慌了,說話聲音有點震顫。

面對眼前如此光景,就是更愚蠢的人也曉得將會有不幸的事情發生,更何況是聰明透頂的雷氏金香。於是,她在說話時,也迅速站起來退到電話機旁,想撥個電話。孰知,電話線早就給割斷了。

「還想打電話!」候景用飛步逼近雷氏金香,一把楸著她的秀髮,強行把她拉回梳發處命令她坐下,然後又說:「這是妳咎由自取,今天沒有誰救得了妳。」

「救命哪!」雷氏金香歇斯底里大叫。

這時的黎文山被嚇得雙腿一軟,連爬帶行的喊著救命,欲要奪門而出,無奈他忘記大門已經被鎖得牢牢的。

「閉上你的鳥嘴,還不給我回來,你再嚷,看我不把你給斃了。」候景用咆哮著走到黎文山的後面,一個手槍柄就往他的後腦砸下去。

最後,在槍枝的威逼下,黎文山只好噤聲,乖乖的聽命回到梳發坐下。

「把這個賤人的衣服脫掉。」候景用用槍指著黎文山命令著。

「幹……幹甚麼?」黎文山一時驚慌得不知所措問。

「快點!請你吃早餐呀!」候景用說。

「你……你這變態的瘸……」雷氏金香言猶未了,只聽得的一聲,結實的捱了候景用一記耳光。

「妳這賤人,小心妳的狗命。」候景用最氣人家叫他瘸子,於是出言警告雷氏金香。

原來這個陷阱是候景用一早就精心策劃好。較早前,他已然在那瓶拿破崙裡做了手腳,黎文山和雷氏金香因一時不察而中了計。

「大校!饒了我吧。我…………」黎文山聲淚俱下在央求著。

「我……我甚麼?你們乖乖的聽我的話,我就會放你們一條生路。否則後果自負,怪不了我。」候景用語氣說得很冰冷。

到了這個時候,黎文山雖然因受到酒精和藥物的影響控制,已漸漸開始失去了理智,不能再抑制自我。唯是,他的頭腦仍然有少許清醒。他知道自己是在做著些甚麼,同時他也感覺到自己此刻有種很需要的感覺。他也相信候景用對他所作出的許諾,為了求得個自保,他只好聽從候景用的話,他真的上前強行要脫掉雷氏金香的衣服。

「文山!不要相信他的話,他不會放過我們的。」雷氏金香兩手無力的捉著黎文山的手,極力掙扎反抗。然後,又用一種哀求的目光望向候景用喊道:「用!到底我們夫妻一場,你……你怎麼可以叫……叫外人這樣子來對待你的妻子。你……你這變態的巴竇。」

「嘻嘻!到底是誰變態,妳自己心裡清楚得很。妳這麼快就忘掉去年聖誕節那個早上,你們共同享用過的早餐了嗎?而我現在亦只不過是想在這個傳統除夕佳節,製造一個良辰美景撮合機會,讓你們回味一下這頓早餐的滋味。」候景用很正經的說。

「噢!文山!不……不要相信他。」雷氏金香在哭喊哀求著。她雖然極力抗拒,惟無奈敵不過黎文山的蠻力。最後,還是要屈服在已經失去理智的黎文山的暴力下,一任他盡情盡興為所欲為。

雷氏金香既羞澀,又痛苦的在輾轉,在呻吟。

候景用在冷眼旁觀著,這一對赤裸裸男女所做著的人類最原始的獸性運動。

終於,黎文山在雷氏金香身上所做的動作,由激烈而漸趨於緩慢,再由緩慢而至完全靜止下來,只見他氣喘如牛的伏在雷氏金香身上。

就在這個時候,黎文山突然感到背脊先是一麻,繼之劇痛難當,而這一麻一痛倒使他完全清醒了過來。

黎文山的一聲,連忙離開了雷氏金香的身體。他回過頭來一看,驚見候景用正手拿著一把尖銳的水果刀,刀身上沾染著的鮮血,正從刀尖慢慢一滴一滴的流淌到地上。

候景用站在那裡正獰笑著,欣賞他的痛楚。

「你……你要殺我!」黎文山把手往背脊後一彎,意欲觸摸自己受創的傷口。

說時遲,那時快。候景用早已飛步走到他的面前,一條方巾往他的鼻子一捂,黎文山登時昏睡過去。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黎文山從劇痛中悠悠甦醒過來。他想喊叫救命,無奈任他如何竭盡所能,卻是發不出一點聲音,而且嘴裡的陣痛使他感到非常難受。

這時的他才發覺到原來自己的舌頭,在他昏睡時已經給人家割掉,鮮血正不斷從他的嘴裡泊泊湧出來。這時的他也恢復了記憶,完全記起了在他昏睡之前所發生的事。他環目四顧,屋內好像空蕩蕩靜悄悄,候景用此時已經不知去向。

黎文山強忍著背脊和嘴巴兩道創傷的疼痛,顫抖抖的站起來。他再望向廚房入門處,見到一絲不掛的雷氏金香側著臉,喉嚨已經被割斷,正一個字靜靜的躺在那裡。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立時撿起自己的長褲穿上,連衫也顧不得著回,便連跌帶爬的走到大門,可幸這時的大門沒有鎖上。出到門口以後的黎文山,剛巧見到一輛人力三輪車,於是他向三輪車招手連連。

三輪車伕見到滿身鮮血的黎文山,即時將他送到范玉石醫院來請求緊急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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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興公安長讀完黎文山所寫的案發經過情形後,便把它轉傳給兩位少校陪審看,最後再遞交與候景用過目。

候景用接過詳細看完後,把簿子合上,又將它交還與劉文興公安長,然後微微笑說:「秀才出身果然是不同凡響。不單止能寫得一篇好論文、好詩章,想不到還編造得出如此一篇精彩絕倫,既動人又好聽的悲慘故事。

由於接受聆訊的黎文山不能言語,因而必須要通過紙筆墨來答辯的原故,所以特別要多花費一些周章與時間,去作一番更深入的瞭解調查。

這宗兇殺案件並非普通一般的兇殺案,它是關乎到胡志明市公安總署長夫人的聲譽,而整個案情審訊又是那麼艱辛與複雜。

審訊已經直落進入了第三日,地點仍然定在黎文山的病房內。

經過了連日一番疲勞轟炸式的審問,根據各項的證據資料顯示,在在都反應出不利於黎文山。

自始至終,黎文山感到萬分不服氣的是,候景用對他再三指控,一再認定他在去年一九七九年的聖誕節,已經引誘和姦污了雷氏金香。就這點,他要求候景用對他提出一個有力的証明來。

「說得好。文山!你要我提出證據嗎?」候景用先是拍手掌稱許一番,然後從自己的公事袋裡,取出了一卷錄像帶來,同時還親自放進了錄像機。再扭開電視機說:「請劉公安長和兩位少校陪審看看,我這卷得來不易的憑證。」

候景用話音剛落,電視螢光幕上,便開始播出了一雙男女歡娛苟合情節,句句浪聲淫語傳入在場眾人的耳朵裡,聽得人人都在直搖頭,眉心深鎖。

這卷帶,片長大約二十分鐘。螢幕上這一男一女兩位主角,正是黎文山和剛剛身故的雷氏金香。

黎文山怔怔的面對著電視畫面,呆望著螢幕裡的自己和雷氏金香所展露出來不文醜態,頓時間的他感覺到顏面蕩然無存。恨不得此刻地下有個洞,讓他鑽進去。

這一卷帶的播放,大大的影響了主審官們對黎文山的本來人格看法。尤其是他在簿子裡所交代的案情,陳述證供的可靠性有所懷疑而致全部推翻。

「哼!簡直就是一派胡言。黎主任!枉你一介秀才,還有你的人格。剛才這卷片像,你們亦都已看得清楚,片像上面還有自動現出了事情發生的日期與時間,絕對不是偽造。事到如今,你還有甚麼話好解釋?」劉文興公安長搖頭歎息說。

黎文山面如死灰,把頭垂得很低。

可巧這時,病房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候景用立時吩咐書記走去開門。只見兩名下士公安抬著一個被封條封著的密碼保險夾萬站在門口。

劉文興公安長和兩名公安少校陪審感到有點意外,且也不解。於是三人就一齊把目光投向候景用,望求能夠得到一個解答。

這時的黎文山也見到了。他一眼就認出,這是他家裡的保險夾萬。而這保險夾萬,從來都是只有他一個人開啟,收藏得極之隱秘,不想現在竟被抬到此間來。使得原來臉如死灰的他,臉色更見得蒼白,斗大粒的冷汗不住從他的額頭、臉頰、和脖子直冒出來。

「兩位!請把它抬進來吧。」候景用向門外兩名公安吩咐說。

兩名公安下士依照吩咐,把保險夾萬抬進了病房,斜放在入門口處右側的一張小几上。

「主審團!你們大家不要奇怪,這個保險夾萬,是我為了要對黎主任作更多罪惡搜證,而命令他們兩位帶來,讓大家一同對它作個探索和研究。」候景用望著劉文興公安長和兩名公安少校陪審稍作解釋後,又說:「據我所知,這個保險夾萬裡面的乾坤,只有黎主任一人知道。你若問他,他必定不會告訴你,所以現在,在各位面前,就麻煩兩位公安下士費神試為我們把它開啟一下,看看裡面是儲藏了些甚麼寶貝東西。」

兩名公安下士,原來他們都有一手專門開鎖的技能。當他們聽完候景用的吩咐後,即時動手執著鎖頭,很熟練的東擰擰、西扭扭,左旋右轉幾下。不消片刻,只聽得的一聲,鎖頭被打開了。

「好了!辛苦了!你們先出去休息一下,有需要時,我再叫你們進來。」候景用對兩名公安下士說。

「遵命!總署長!」兩名公安下士齊聲答應後,向候景用和劉公安長等人敬了個禮,便迅速退出了病房。

待至兩名公安下士離開病房,把房門關上之後,候景用才拿出三對手套,分別遞給劉文興公安長和兩名公安少校陪審,叫他們把它戴上。然後,對劉文興公安長說:「劉主審!還是你親自把那個保險夾萬打開,好讓大家開開眼界,看看我們的黎主任,他收藏在裡面的,究竟是些甚麼東西。」

劉文興公安長這時也感到莫大好奇,在眾目睽睽下,上前把保險夾萬打開了。

候景用和兩名公安少校陪審一同望向夾萬,見到裡面藏有不少綑好一綑綑的金葉,一本名冊賬目,惟令眾人不解的是,裡面竟然還藏有一雙僧鞋。

劉文興公安長把這些東西,一一拿了出來展示給眾人看。至於金葉,則要花一番功夫去點數,每二十金葉就是一綑。試統計,足足有五百六十餘両之多。

名冊賬目,則原來是黎文山的黑市工人證買賣交易記錄。賬目上面都很清楚的記載有日期的收受情況,每張工人證售價為一両金至二両金不等,定價視對方的經濟情況而定。

那時候,一般中、下層環境的人家,為了避免被視作無業居民而被地方政權,強迫登記下鄉勞動和到經濟區去落戶,而這張工人證當時就成了每個人的護身符。所以人人都緊綁著肚子省吃儉用,留下錢來抓關係,向那些國營工廠、組合、合作社買來一張工人證,毋求得到一個有名無實的工人身份證明,好使方便自己有足夠走動空間,去做些其他買賣來增加收入,彌補生活所需不足。

正所謂:離亂時勢出貪污。於是,使得地位低微有如黎文山區區一個工廠主任,都可以隨意滿足個人予取予求,以至中飽私囊,肚滿腸肥。

這是當時社會的一種時髦,一種流行性的通病。

且說劉文興公安長對保險夾萬作最後的檢查時,取出了那雙僧鞋。對它不斷反覆端詳了許久,惟都參悟不透它有何特殊奧妙之處,兩名公安少校陪審也都在面面相覷。他們都感到有點莫名其妙,這雙和尚鞋究竟有甚麼價值,而令到黎文山他要這麼謹慎收藏。

主審團三位官員都一齊用一種詢問的目光望向床上的黎文山。

黎文山用不住在發抖的手很緊張的連連指著那雙鞋子,然後又向候景用指指。

「可憐的黎秀才,你到底想說些甚麼?」劉文興公安長不住在搖頭問。

黎文山對劉公安長做了一個要用手寫的動作。

劉公安長拿了紙和筆遞給黎文山。黎文山馬上就寫著:這雙鞋子不是我的

「你說這雙鞋子不是你的,那麼它是屬於誰人所有?」劉文興公安長問。

黎文山咿咿呀呀的用手指向候景用。

「你說是總署長所有的?」劉文興公安長說時先望了候景用一眼,然後又把目光轉移望回黎文山。

黎文山猛然連連點頭。

「劉公安長!讓我來跟你說吧。這雙鞋子原是化道院的主持釋覺明大師所穿著。因為聽說他的鞋子藏有一份反動武裝力量頭頭的名單,所以去年當我攻佔化道院,勦平了他們那股力量時,從他的腳上脫除下來。我不曉得他用甚麼方法把它弄到手,同時有甚麼意圖和目的。」候景用說。

「總署長!這麼重要的一雙鞋子不見了,難道你一點都不注意到?」劉文興公安長用一種懷疑的眼光望著候景用。

「當然是有。我已經暗中調查好久,可是一點下落都沒有,想不到今天竟然會出現在黎主任的保險夾萬裡。」候景用說到這裡,好像有些明白又說:「除非黎主任跟這雙鞋子也有點淵源關聯。」

「唔!我想有這個可能,要不然,他就不會那麼緊張,可惜………。」劉

文興公安長想了一想說。

「劉公安長!可惜甚麼?」候景用問。

「少了一名證人。」劉文興公安長答。

「證人?」候景用在沉思著。

「對!就是證人。」劉文興公安長說。

「總署長!主審!以我們之見,我想,我們還是先求證一下這雙鞋子,究竟是否真的有那份反動分子名單再說。」兩名公安少校陪審終於提出了他們的看法。

「好!兩位同志說得對,劉主審!請馬上就動手。」候景用點頭同意。

劉文興公安長取來一把鋒利無比的小刀,先取過一隻鞋子,從鞋頭一直剖開到鞋的底層察看,結果卻是無所發現。於是感到有點氣餒,便望向候景用說:「總署長!甚麼都沒有。」

「不要灰心,還有一隻鞋子還沒有開刀,說不定乾坤就在裡面。」候景用在對劉文興公安長作出一番安慰。

「總署長!要是又沒有呢?」劉文興公安長沒有信心。

「那就要聽天由命了。」候景用歎了口氣。

劉文興公安長只好依照候景用吩咐,又拿起了小刀對另一隻鞋子開刀了。他很細心的一邊剖割一邊留意察看。鞋面還是毫無奇特之處,若有的話,則問題必定是出在鞋底的了。劉文興公安長於是又再一刀一刀的,把鞋底和鞋面小心翼翼地分開。果然今回沒有令眾人失望,他發覺鞋底是被挖掏了一層空心,裡面藏有一小塊布片。

劉文興公安長將它抽了出來,試把它打開一看,只見布片上面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反共復國軍成員頭頭的名字。他立時精神一振,興奮得大聲喊叫說:「總署長!我想應該是這張名單的了。你看!」

「果然踏破鐵鞋無覓處,今回得來全不費功夫。是它了!」候景用從劉文興公安長手中迅速接過布片,很留心的讀了上面的名字一會。又說:「原來我們的黎主任是這個反共組織的成員之一,還擔當嘉定省長兼西貢首都特區司令這麼一個重任。釋覺明大師雄才大略,是偽第三軍區佛教武裝力量統領;至於阿貴和阿孟,想不到他們兩人也是其中的一分子。難怪那天在機場,我差一點就喪命在阿孟的槍下,真是菩薩保佑。可惜他們兩人已經死了,線索亦已中斷,根本無從稽查。現在唯一尚存的蜘絲馬跡,只有剩下黎主任一人,若要水落石出,則非得從黎主任身上下手不可。」

「我的老天!現在已經滿身傷痕纍纍的他,還可以經得起受刑聆訊嗎?」劉文興公安長和兩名公安少校陪審心裡不禁在發問。

黎文山聽見了候景用的一番說話,咿咿呀呀拼命的搖著頭。

候景用留意到劉文興公安長主審團三人的表情,已經猜到他們心裡在想些甚麼。於是他就似乎在有意無意中,借著與黎文山說話的機會,讓劉文興公安長等人知道說:「文山!雖然你是犯下了滔天大罪,而我們又是共產黨,但是你要知道,共產黨雖然講的是手段,但也有講人道的。所以基於人道,我會讓你先把傷勢療治好,然後再作另一宗案犯審訊。」

劉文興公安長等人聞言,一齊同聲稱許候景用說:「總署長英明。」

「好了!今天審訊就到此為止。楊書記!妳可以先行回去,我們還有點事情要留下來商討。」候景用對楊書記說。

「是的。總署長!」楊書記說完,收拾整理好文件便要離去。

「楊書記!請稍等。」當楊書記快要走到房門的時候,候景用又把她喊了回來。同時還拿了二十両金葉給她說:「有功就有祿,這是妳應得的酬勞。」

「甚麼?我……我的酬勞。」楊書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的呆望著那些金葉,遲疑不敢接受。

「不用怕!只管拿去吧,是妳所應得的。」候景用望著楊書記笑笑說。

楊書記誠惶誠恐接受,小心收藏好,向候景用說了聲便匆匆走了。

待至書記離開後,候景用才對劉文興公安長和兩名公安少校說:「為了我太太這宗命案,這幾天來,大家都辛苦了。這保險夾萬內的金子,反正是黎主任榨取人民血汗的不義之財,我的意見是,把一百両拿出來交差於公辦事就算了,其餘剩下來,你們都把它拿去分了吧,這些金子就當作是對你們的一點點酬勞。另外,今天晚上,我請吃飯。」

劉文興公安長等人面面相覷一會,便向候景用千多萬謝。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唯一感到無奈的,只有黎文山一人,眼見幾經辛苦賺來的金子就這樣化為烏有,正是一場辛苦一場空,試問又怎能甘心。此外還背上了一項殺人和顛覆政府反動罪,而這兩項罪都是要槍斃不可赦免的死罪。

此際的黎文山真個猶如啞巴吃了黃蓮,有苦伸訴不出。當他再想到自己未來命運難卜,荊棘滿途時,他益發覺得氣餒萬分,了無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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