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病危

許明珠病危,張生贏得弱女芳心

 

                    ( 八 )                   

 

翌晨,張生又出現在那夾竹桃下,望着湖面上那泛泛的漣漪、那翠綠的浮萍,心海如這水面,不能平靜。

他從昨日的郊游想起前幾天晚上,這是他們班裡的最後一次聚首。臨結束時,團支書分給各人一些糖,說是他請哥兒們吃喜糖了。這樣的畢業茶會和結婚典禮合二而一,倒是新鮮事兒。聽說後來畢業分配方案下達的那晚,連鋪蓋也合二而一了。新娘原來是追求過自己的麥玉田。他嘆了一口氣,想起教室裡的一幕----

麥玉田羞怯地說﹕“張生,我給你看一封信。”

“什麼信?與我有關的麼?”

“怎麼說呢?說有關又不是;說無關又不是。”

他看她一眼,見她臉紅耳赤的。心想這人真怪。他疑惑地說﹕“我非看不可麼?”

她慌亂地說﹕“是的。先問你然後再……”

“什麼?這是什麼信?要先問我?”

她紅着臉,把信遞給他說﹕“你看了就知道啦。”

“親愛的玉田”他一看,臉也紅了。忙分辯說:“這不是我寫的。你誤會了。”

她低着頭擺弄衣角說﹕“你看下去吧!”他心撲騰地跳着,看着那如電似火般的語句,心想,我寫給明珠的那封還不敢發出的情書,沒有像他寫的那樣電光閃閃、火花四濺的,要不要改寫呢?萬一那大名鼎鼎的才女看了,會不會小看我?不,那是用我的心寫的。還是不改的好。”他目光痴呆地望着窗外沉思着。

她以為他動了真情,顫抖着說:“你怎麼啦?”

他這才在夢中驚醒說:“哦,是的。我怎麼啦?你問我一些什麼了?”她以為他看到別的男生給她自己的信而難過了,便羞澀地說:“先問你的意見,然後我才……”

“我能有什麼意見呢?這信是你的。”他說罷,忽然從此刻的她聯想到往日她的眼神,這才恍然大悟了。反而臉紅起來了。

“我是說,你先表個態,明白些!我才考慮他。”她紅着臉,一下子把話說了,雙眼再不敢看他。他的心跳得慌呢。他想,我的情書送過去時,明珠會不會像她那樣拿着去求另一個男的意見,他不禁打了個寒噤。

長久的沉默,空氣緊張得像一堆乾柴,只缺一支燃着的火柴了。

她顫抖着說﹕“張生,你說話呀!什麼話我都受得了的。”

他一板正經地說﹕“你自己決定吧。這關係到終身的。”

她帶着無奈的、失望的語氣說﹕“那你自己呢?”

他結結巴巴地說﹕“我?這不用你操心。謝謝你!”

他記不清當年的她是怎樣哭着衝出去的。如今,好樣的,這一對正副團支書結合了,連個官銜也可以合二而一了。他不知道他給了多少姑娘的失落感;他不知道他使多少姑娘害了無藥可醫的單思病。

突然,一陣暖氣從右肩右手肘流入。他向右望去,原來他的她就在身旁。不知什麼時候,她坐在身旁,一言不發,悄悄地看着他那凝思着的臉,覺得又好奇、又好笑、又有點疑心。

他拍拍她的腿說:“你什麼時候來了,也不叫我一聲。”

她眨眨那對黑眸子說:“你的真身不知道跑到哪了?你從未試過連我走近也不知道的。”

他不好意思地說﹕“是麼?”

她生氣了,說:“你自己問自己去。”

“我告訴你,你千萬別生氣!”他說罷,有點慌亂地說了他剛才想的一切。她有點呷醋,惴惴地說﹕“原來如此,你不後悔麼?”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說﹕“不!我一頭栽進你的懷裡,怎麼也伸不出脖子來。天底下有我這樣的人麼?人家問我的意見,我卻在想寫給你的情書要不要改得更好些。”

“喂,三年前,你怎麼說你一頭栽在我懷裡?你還未表態呢。”

“表態了。”

“你白日說夢話。”

“是的。情書一寫下,心裡表了態。為你在心裡定了位,這就等於栽到你的懷中了。”

兩眼如那灼熱的火光,直射她那嬌艷的臉,心又躁動了,悄悄地說:“假如不在這校園內,我早已栽到你的懷裡了。”

她開心地笑着說﹕“好一個詭辯家!”

他無不委屈地說﹕“哪是詭辯呢?我是在把心掏給你看啊!”

“你其實寫得很好嘛。‘自從鬥爭肖厚德教授那天起,我對你的敬慕轉為愛慕……’”她在朗誦着。

“明珠,你,不要把這掛在嘴邊。”

“你放心好了,我只是唸給自己聽的。”

“這兒說話很不自在的,出去走走吧。”

兩人走到後門,正好碰上老校警向地上潑洗臉水。他倆敏捷地跳開了。

“是你,沒潑着吧?”

“沒有,老同志。”

老校警從口袋裡掏出老花眼鏡,戴上了。仔細看着她。她笑着說﹕“我不是個大花臉吧?”

張生在旁也忍不住笑出聲來。這笑聲引起老校警的注意,他又往張生望去。“這位是?”

“物理系的張生。”

“這名字響着呢。我們工友開會時,也提到你了。”停了一會,老校警說:“我要問的還有,是你的,叫什麼來着?”一會兒,老校警捊着鬍子說﹕“我想起來了,叫‘愛人’,是不是?”這老校警把他倆逗得大笑起來。

她笑着說:“不是!”

“是才好呢。多登對啊!”

“是……”張生還未說完,老校警早已大笑着說:“還是男的大膽些。”張生看看明珠,她早一溜煙地走了。

“不!”張生對着明珠的背影喊道。

老校警忽然拉長了臉說:“你為什麼說不?這姑娘可是百裡挑一的。那天夜裡,是她叫我開門,她抬一個同學去醫院的。每次她經過這裡,總留下一些吃的。看着她出院的樣子,我很難過。今天看着她長胖了,我高興啦!這樣好的姑娘,你怎麼又說不?”

張生笑着說:“準是。”

“這我就放心了。”老校警說罷,笑得一臉的稚氣。

“我們過幾天就走了,你多保重。我們會回來探你的。”張生說罷,跑步追明珠去了。

“不必了,心裡記着就是了。多好的年青人。”老校警看着他的身影嘀嘀咕咕地說。

他趕上她,上前拉她的手,被她甩開了。

他着急地說﹕“生氣了?”

她瞪了他一眼說﹕“你真是口沒遮攔的!”

“他心裡惦掛你呢。多好的老人,不知他有沒有孩子的?”他剛說完,她的臉一陣蒼白。他自知失言,大概她又想家了。他再不敢言語了。

他們默默地走着。她走到一個照相館前,停了下來。他跟着她進去,他在窗柜裡看別人的照片。

忽然聽到她對店主人說:“雙人的,四寸大。”

他瞪大眼看看她。她對他說:“還愣着幹什麼?快梳梳頭。”

這照相機架子,用外黑裡紅的布蓋着的。店主人把頭鑽進布內,對準鏡頭,笑着說:“男的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女的坐在椅子裡,身子微微傾鈄。對,望鏡頭,微笑。”他急促地把手放在她肩上,作一個摟抱的姿勢。

走出店門,她臉紅撲撲的。他挽着她說:“這照片一定照得不錯。

她半嗔着:“以後不你不和人家商量就……”

他嬉皮笑臉地說:“以後你不和我商量就拉我合照,我倒高興得很。”

她看着他那英俊的臉,心裡在說:“父母看了準會同意的。”

他倆在市區內走着,不知不覺來到榕湖邊。南門的老榕樹,為唐代所植。形如華蓋,樹根攀城門而上,弄得那兒棕黑斑駁一片。她呆呆地望了一會說:“康熙說得好:「可惜色相非常住,惟有山林鎮自然。」”

他亦很有感觸地說:“人類在它面前,只不過是匆匆過客,我和你不外如此!”

他倆踱入榕湖,只見一片蔥綠,柳樹婆娑,柔枝輕輕拂打湖面。園中的丹桂、方竹、玉蘭、菊花……香氣襲人。花徑通幽,直達九曲橋。這朱紅色的橋臥在綠蔭掩映之中。時值日薄崦嵫,落日餘暉,掀亭榭一片閃爍;晚霞垂艷,抹湖水一派金黃。這斑斕多彩的暮色,把她掩映得十分艷麗。他雙眼勾住她那曲線玲瓏的身段,那線條勾勒有緻的側臉,心神不禁蕩蕩然。他把她按在楓樹旁,發狂似地吻着她。她輕輕推開他,走到湖畔的石凳坐下了。他有點生氣了,沉默了一會說:“有什麼事又不說出來,怪難受的。”

“沒有什麼。”

“今天在後門,我撩你想家,你難過。我知道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對這個問題那樣敏感。我以後注意就是了。但那天在蘆笛岩,那個導遊一句話,你的臉就變了色。”他話音剛停,她真的當場臉變了色。他慌亂地摟着她說:“一定有事的。快告訴我。”她便把那晚上在女生宿舍見到的告訴他。

“那天上午,我見你眼邊有黑圈,你為什麼不直說。”

“我不想影響你遊蘆笛岩的情緒。”

“求你,明珠,以後遇到什麼事先告訴我,不這樣,我就整天提心吊膽的。”她順從地點點頭。

“看來,一放榜我們只有馬上走。”

 

                                       

 

 

不久,放榜了。她和張生分配到廣西邕寧專區。位於廣西之南。小川唐振義分配到百色專區,位於廣西之西。但所去的火車線路相同。

宿舍內各人忙於收拾行裝,張生親自為她打點着。一切就緒之後,便到桃花園、木龍洞、還珠洞去,重拾他倆溫馨的回憶。月光如水,江畔留下他倆相偎的的倒影。她依偎着他說﹕“唉,在這裡留下的腳印,一步一痕的。”

“你聽那江水拍岸的聲音,彼去復來,內中的水珠,時在浪尖,時處江底。”

“不知以後的日子還有沒有大起大落的?”

“即使有,不用怕,有我呢。”

翌晨,明珠班裡要照畢業相。人們到操場集中了。小川對在宿舍內的明珠說:“他們都站好準備照了,你還不去?”

“我早已習慣了一個人被踢出班外的。”

“你還在記仇。”

“一輩子也記着。一支冷箭刺穿我的夢,我在這些人當中,是一個有我不多,無我不少的角色。”

“在同學當中,你是他們眷念的人。但在那對小眼睛中,你卻是「無你更好」的角色。”

“別說她了。我也快走了。但願以後不要遇到這種人。”

“你倒要有個思想準備。”

她伏在窗戶向外望去。小川勸着說﹕“你不去照相,讓人家發現不大好吧。”

她狠狠地說﹕“我偏要這樣,我被壓得這麼久了,現在,她管不着啦。難道我伏在這裡都不行麼?”

小川望着她,心裡很難過。過了一會,小川忍不住說:“你又發現什麼新大陸啦?”

她痛苦地說﹕“不是新大陸,而是一片沼澤地。我曾在那兒摔打過,尋覓那無以立足的立足點。”接着,她像耳語般地說:“我要用心中的錄像機攝下這一塊沼澤地。”小川驚惶地望着她,她那神態,使小川想起臥薪嘗膽的勾踐。

終於,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周姝明、楊玉霓向着她的背影揮揮手,以為她會轉過頭來,但她們失望了。

楊玉霓說:“你看得出她的神態有點古怪麼?”

“這也難怪。她肉體上的精神上的,都開過刀的。而她卻挺直身子走了。有些無形的枷鎖比有形的來得厲害。而要掙脫它,是那些大智大勇者才做得出的。”周姝明感傷地說。她望着明珠搬空了的床位,眼中充滿着懷念悲涼的神情,心中在禱告:“一路平安!明珠,我會記着你的。”

張生放下行李,叫明珠等着。自己上樓去取行李。誰知她也尾隨而來。那熟悉的窗旁早已站滿了人。一見他倆走來,“呼”的一聲全撲到門外。一片寂靜,甚顯肅穆。他們含着淚、握着手、捶着背、摟着肩,沒有人開腔。她有點凄然望着。張生哽住了的喉嚨說了聲:“再見!”他的室友們揮淚道別。他們又撲到窗旁,向他招手,張生在校車旁也向他們招手。一陣低沉的男音從窗戶傳來:

 

“一條小路曲曲彎彎曲又長,一直伸到那遙遠的地方。

我要沿着這條細長的小路,跟着我的愛人上前方……”

 

歌聲帶着幾許哀惋纏綿,令他們聽來眼一陣發熱。周大山在窗內看到張生在抹淚,便大叫道:“張生,珍重。祝你們幸福!”張生舉起雙手,這一次不揮拳了,而是恭恭敬敬作了個揖,鞠了一個躬。

歌聲驚動了團委會,那裡面的人走出來揮手叫道:“同學們,一路順風!”

明珠透過人隙中看到那對眼睛,臉一陣煞白。只見他的眼神充滿貪婪、失望之情,在死死地盯着她。這被張生覺察了,他故意摟住她的腰,貼在她耳邊說:“別怕,有我在。”小川見狀,躲開了。

她紅着臉說:“生,別這樣,讓人家看見了。”但她沒推開他,為了他的自尊。

“我偏要讓他們看得見!”他邊說邊把她摟得更緊,在上校車時,還雙手抱着她的腰,把她送上了車。

房中的男生看得真切,大叫着:“張生,一路上好好關照嫂夫人。吃喜糖時,別忘了通知我們!”“張生再見!”“嫂夫人再見!”

在校車上,聽得見這聲聲的叫喚,他含淚向他依偎了四年的窗戶揮揮手。他看到那窗戶外的手,一高一低地揮着,漸漸,一切都模糊了,包括那賜給他幸福的、終身難忘的窗戶!

他還看到那個在團委會門前的矮小的身影,變成一粒泥丸那樣小,最後不知被風刮到哪去了?他還記得在他摟着明珠時,那對眼瞪着他,像要把他吞下似的。

車往後門駛去,校道旁站着悻悻然向她揮手的何泰,眼神充滿多少柔情、多少眷戀。張生心頭為之一震,低聲說:“你看見麼?”她用力握一下他的手,帶着感激的目光望着何泰,向他揮手,默默地感謝他為她所做的一切。他滿臉通紅,朝校車奔跑着。

張生俯在她耳邊說:“明珠,他?”

她窘困地說﹕“我現在才知道呢!”

“唉!”他嘆了一口氣。

臨近後門,只見老校警早候在那兒。他穿着整齊,腳踏明珠送給他的新布鞋,一臉的鬍子剃得精光。

明珠大叫着:“老人家,你今個兒年輕了二十歲!”

“老人家,再見了!”張生小川在叫着。

他,那刀刻似的皺紋、那目光凝視的雙眼,舉着手一動也不動地站着,若不是他在偷偷抹着淚花,你還以為路邊有一老者的石像。不一會,他慢慢張開那爬滿皺紋的嘴,揮着滿是青筋的手,大叫着:“再見,孩子們,記着我這把老骨頭!”

“保重,老人家!”校車上飄來明珠的呼喊。

這位老人,一次這樣裝扮自己。為的是告別他所疼愛的女娃子。他那快要燒乾了的油燈座,被明珠一滴滴地在添油。他,當年鬧土改、分田地、當八路、打東洋……數不清的戰火;道不盡的艱辛。仗打完了,娶了妻子,生個女娃,一場疾,使“孤獨”這詞兒成了他的“老伴”。這個流血不流淚的漢子,今個兒頻頻揩着那昏花的雙眼。

明珠在車上哽咽着:“我和他都是孤獨的。”

他撫摸着她的背說:“過去是,現在你不是。”

掛着紅布標語的校車開進桂林南站,把他們放下,便走了。她目送消失在綠叢中的校車,只見在萬綠叢中有一點紅在向遠處移動。她心裡說道﹕“走了,我心中只有這一點紅色印記!”

他望着她那惆悵的臉說:“我搬行李上火車,這是你的車票,別忘了上車。”

望着他的背影,一股柔情、一股暖流直心頭。這個桂林給她多少轟轟烈烈的、悲悲切切的回憶,是該眷戀還是該遺忘?四年前的今天,她懷着美好的心願在這兒等校車;四年後的今天,她也懷着對未來美好的祝願和那傷痕累累的心目送這校車。走過這一段時光墜道,不知是甘甜還是苦辣?不過,她心中的望遠鏡,透過那起伏連綿的山巒,透過那劍戟挺立的峰巔,焦距集中在木龍洞旁、榕樹邊、沙灘上…… 

背後傳來急促的疾跑聲,她被一只大手塞進了車廂,兩人還未站穩,車就開動了。她趔趔趄趄的,他一把抱住了她,眼神有了怨意。

她低聲說:“噢,對不起。”他那乾渴的雙唇早已蓋住她的嘴啦。這幾天忙得他腳底朝了天,失去了溫存的機會啦。不是背後傳來了“唔,唔”的假咳嗽聲,他準會像在還珠洞那樣的。

他摟着她的腰,挨着車門,望着迎臉撲來的千山萬壑。她嘆着說:“真是峰外有峰,峰尖把天都鎖住了。只有那煙波雲海沒被鎖着。”

他緊緊握着她的手說:“我來打開那天鎖,到這天外之天。”

她激動地說﹕“從今以後,無論去天涯還是海角,我倆都像現在這樣。”

進入車廂,小川嚷道:“我差點以為你們上不了車。”

唐振義向張生伸出手說﹕“和你同車,我很高興,很榮幸。”

他握握他的手說﹕“我也很高興。”

明珠感慨地說﹕“這一車的人,如同陌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各自一方,永無瓜葛。我們四年前不也這樣的麼?”

唐振義說﹕“如果個個人都像這些人那樣,來從無處來,去從無處去。成也罷敗也罷,各不相干,豈不少些煩惱!”

小川爭着說﹕“這怎可能的呢!”

唐振義說﹕“我這個人居不得牛後也作不了雞口,只有想怎樣平衡自我。”

小川嘆息着說﹕“這些,有時也身不由己的。”

張生見明珠不說話,知道她又想起往事了,便故意址開話題:“你們今後有什麼打算?”

小川爽快地說﹕“教好書。”

張生說﹕“還有呢?”

小川看他沒點正經的,便說:“你說你自己的。”

他指着明珠說﹕“請吃喜糖時別忘了你這位姐姐。”

小川大大方方地說﹕“當然,也不會忘了你這位姐夫。”張生開心地點點頭。

明珠紅着臉打着小川說:“我叫我妹夫管好你這張嘴。”唐振義紅着臉笑起來。

張生忙拉開明珠說﹕“不打也罷,你這對比親姐妹還要親的姐妹。”

小川笑着說﹕“你還是有良心的,我可沒白做媒。”

唐振義詫異地說﹕“怎麼?你……”

小川說﹕“以後我告訴你。”

張生笑着說﹕“你把這當枕邊話,未免會浪費那寶貴的光陰。”

小川指着明珠說﹕“你替我揍他,他的嘴抹過豬油了。”

唐振義說﹕“人家又沒說什麼來着。”

小川嚷道﹕“你的耳朵沒我靈。”

唐振義笑笑說﹕“嘴巴也沒你的厲害。”

“哈哈!”張生和明珠笑得一仰一合的。

列車在夜色中行進,那多姿的喀斯特形的山脈不見了,車廂外,遠處躺着的有一定走勢的山,已不成景的了。明珠覺着單調,建議向餐車走去。餐桌的白桌布上有一束桂花,一陣清香撲鼻,讓他們又重新想起山清水秀的桂林。他們點了幾道菜。狼吞虎嚥地吃着。明珠正欲向炒三丁這碟舉筷,被張生擋住說:“辣的。你胃痛剛停還沒到兩周。”

小川感傷地說﹕“你不能嘴饞了,有人管住你的胃,我走得也放心了。可能這是我們共進的最後的晚餐。”

明珠安慰着說﹕“小川,日子長着呢。我們免不了會相互探訪的。”

飯後,他們經過一列又一列的車廂,扳開那坐在通道上的腳、俯在車椅上的頭。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臨窗一小桌,自然讓兩個女的伏着,她們不久便睡去了。唐振義也睡了。張生看見明珠的睡相,怕她不舒服,便把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膝上,雙手抱着她的腰,忍不住又低頭吻吻她,甜滋滋地自己也睡去了。

翌晨,唐振義醒來,看見明珠半躺在張生懷裡的睡相,怕她醒後難為情,便先自到通道去。明珠醒後,見他還睡着,自己竟在他懷中,不禁又喜又羞,心想,這一定被唐振義看見了,幸而小川還睡着。唐振義看見她醒了,便走回來,她不好意思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列車徐徐進入南寧站,小川去百色,要改乘汽車。而明珠就在南寧近郊報到。

“小川,再見了!”明珠撲過去摟着她說。

“再見!”小川已泣不成聲了。

“小川,別哭,我們相距僅二百里,放假時我們來探你!”明珠摟住她說,自己也哭起來。另一邊,兩個男生在握手道別。

明珠和張生上了三輪車,小川望着遠去的車子,不停地又揮手又抹眼淚。明珠也從車裡探頭出來,向她揮淚告別。

 

 

 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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